跟规规矩矩站着的僧侣们不同,几人都很是散漫地在一旁聊天,热闹不已。
其中甚至还有眼熟的人。
对方眼尖地发现了金斗观二人组,热情地招呼她俩过去领钱。
是的,这趟差事不管成与不成,都能领到一笔出场费。要知道卢太守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小徐跟发钱的出纳大哥报备了情况,大哥冷漠数出两个人头的钱币装给他们。
元黎掂了掂,还挺沉。
打招呼的人是算卦摊的胡子道士,冲着她挤眉弄眼,“怎么样,不少吧?”
“好大方,”元黎发出感叹,“好多人啊。”
“可不是嘛,跟庙会似的。”
道士嘴里叼了跟茅草,嘟嘟囔囔道,“不过这儿可没什么真本事的人,都是来混个份子钱。”
几个村民举着火把,一把点燃了村头的篝火堆。
胡子道士接着说:“今年上元的庙会你们见过吗?也烧火,窜的天高,两层楼那么高。”
元天霸忽然想起年初上元节那日,燕师弟领了工钱回来,从山下带了条肘子。师弟为了烹它,差点放火烧了灶房。
还是庙会好。元天霸想,明年还是去庙会吧。
胡子道士跟说书般,把灯楼和火树银花讲得绘声绘色。元黎见过了白日的市集,还没见过夜里的,心中很是期待。等到明年,说不准还能和两个师弟一块结伴去。
金斗观的二人都畅想得兴致勃勃,高兴道:“我们明年就去。”
话音刚落,一个裹着裘衣的男子被搀扶着出来,颤巍巍跪坐在篝火边,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不是城中贵人的相貌,皮肤甚至有些黝黑,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羸弱的气质。
若是冬天,谁人不击节赞他是个傲然风雪的男子。
这位男子在仲夏时节,裹着袍子烤着火,内里的衣衫还往下淌着水。
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他成功地瑟缩了一下,开始低声啜泣。
胡子道士:“这应当就是那陶家小儿。”
陶家村的村民又推出来个年轻妇人。她抱着孩子,扑倒在男子面前,忍不住哭号起来。
“挺凄惨的。”一位女冠怜悯道。
那妇人是亡者的遗孀,无辜受到牵连,更何况还带着一个总角之年的稚子。可看那火堆旁的小伙子,面如金纸,性命难测,又何错之有呢?
“是否邪物作祟,到底还无定论,说不准是人祸也未可知。”有位道人时常出入深宅大院,看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此时不由得有些怀疑。
妇人忍不住越哭越大声,口中还念念有词,恳求她死去的丈夫一路好走,勿要再做纠缠。
结果不仅未见好转,那个倒霉的小伙子反而湿冷得愈加厉害。
他的裘衣上不知从哪冒出来两根水草,绿幽幽跟他的脸色很是相似。
要讨说法的、嘴里指责的村民们集体沉默了一瞬。本就围上来的众人,见状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功法?”元黎望着这一幕,“看起来怪邪恶的。”眼看对面那小伙子灵魂都像被抽走了。
一个老道思索道:“莫不是杀多了鱼,鱼精作祟?”
此处近海,周围的村庄和临海的渔民不同,只管打捞不管养。要是他们不懂得自然之理,损伤过多,被海里的生灵反噬也不是不能。
旁边一直静默的僧人们也骚动了片刻,闻此言插话道,“那便是因果回报?”
佛家讲求因果,如同种树,由因生果。僧人想,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
……
不乏有人瞎出主意:“不如让他跨个火盆,火都是现成的。”
众人看了看那边熊熊燃烧的火焰,斥责对方,“怕不是先把他给烧死了!”
元天霸悄悄拉着元黎的袖子,“我好像见过这种。”
元黎:“?”
元天霸:“像一种鬼术。”
“什么是鬼术?”胡子道友凑过来。
元天霸摸摸下巴,搜索着遥远的记忆。
“在西方有人修鬼术,以命换命。你们看他现在,像不像一个投入水中不得解脱的人?”
元黎认知范围内,对此恰存在唯一解释。
“你是说,水鬼?”
三人面面相觑,路尽头又来了一队人,蓑衣斗笠,很是整齐。
元天霸悄然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