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即翻来覆去,这一夜脑子里的事情几乎就没有停下过。
找到许铭的欢喜至今还觉得不真实,如果许铭还活着,那么其他人呢。
心跳声在暗夜里清晰如鼓,白兰即干脆坐起来复局。
麦歌和塔拉已经睡了,白兰即将烛火和茶壶移到了矮桌面前。
现在冷静下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妥,盲目的救出奴隶就算成功了,他们也很难活下去。
外面天寒地冻,没有食物,也走不出潜北,更何况身后还有追击的士兵。
这只是无意义的送死。
最好的办法,是先清点出中原人,再想办法将奴隶们一个个的接到身边,变成她的奴隶、阿惹耐的奴隶,白兰即才能够庇佑。
最后再筹谋如何把他们送走,这需要缜密的部署和一个时机。
厄今已经回来了,阿惹耐却还要一段日子,之后便需要帮阿惹耐壮大他的势力。
她用茶水在阿惹耐的名字旁边写了一个“等”。
然后是如今的情况,和谈互市,签订新的盟约。
此约若成,对大昭来说后患无穷。
冶铁技术,是大昭军事的核心机密之一,程恒为了面子和蝇头小利就拱手相让,来日兵戈相见,投掷出去的冶铁技术将会变成回旋镖插入大昭的头颅。
她必须要破坏和谈。
白兰即将此二字圈了起来。
中原的使臣有皇命在身不能违背,潜北表面拖延却只是为了要到更多的筹码,他们不会放过这个壮大自己的机会。
此局无解,可若是中原的使臣死在乌赫,可破。
既然他们来了第二波人,就一定派出了新的使臣。
纵然违背良心,但白兰即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心情沉重地写下,杀。
还有火药,这东西甚至可以炸开山石,震塌城门,乌赫如今掌握了如此重要的杀伤力武器,大昭危已。
可是对此,白兰即却束手无策。
若不是为了救她,菩疑也不曾拿出来过。
无形的压力笼罩着白兰即,塌想起他骑马从长坡上冲下来的模样,目光又落到了那个“杀”字上。
一切事情都埋在咽喉,进不得退不下,帐外仍然有护军守着,谨防她接近中原使臣。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麦歌从外面端进来一碗东西,散发着热气,很快整个帐中漫开一股食物的香味。
白兰即伸头去看,竟然是一碗汤面,上面盖了一些煮熟的鲜牛肉片,水光油亮,香气扑鼻都是勾得人饥肠辘辘。
再仔细一看,那面条粗细不均匀,显然是第一次做。旁边的筷子也是就地取材,用木头削成细棍。
潜被人向来用刀片肉,钢叉和铜勺为辅,主食也是饼子或者疙瘩汤,不曾这样精细,光是和面就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白兰即不由问:“这是谁做的?”
塔拉:“小世子刚才送来的,他本来要进来,又被狼主叫走了。”
白兰即顿时紧张:“去把他叫来,我不太舒服!”
若是要阻止霍讷耶得到火药,只能在他见到菩疑之前……把人杀掉。
塔拉也慌乱起来,小跑着走了。
麦歌把面推到她面前:“面容易坨,先吃吧。”
经过昨夜,她对白兰即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白兰即没有胃口,摇了摇头。
她拔下一只弯月簪捏在手里反复看,菩疑的家乡,光是窥见这一片山河就已经足够好看了。
思绪乱散时菩疑风风火火冲了起来,拿起她抓着弯月簪的手把脉:“你怎么了?我今天要跟四舅舅比毒了,你可不能出乱子。”
弯月簪的的尖锐处距菩疑只有两寸。
他浑然未觉,又更加凑近摸了摸她的额头,那簪尖就抵在了他的喉头,白兰即没有收手。
“没事啊,也没发热,是不是伤口痛了,今天吃药了吗?”
塔拉说:“可敦刚刚醒。”
菩疑:“先吃药,不行,先吃面。”
他一把拿过白兰即手里的簪子往她乌发里塞,眉飞色舞:“我要是赢了四舅舅,以后给你做更好看的。”
又把面推到了她跟前。
白兰即拿了木筷在碗里搅动,食不下咽:“霍讷耶找你做什么?”
菩疑:“自然是为了□□。”
白兰即:“□□是什么?”
菩疑:“硝石、硫磺、木炭。”
“什么?”木筷不动了,白兰即觉得自己幻听。
“硝石、硫磺、木炭,用生铁包裹,安上引线。”菩疑重复,“还可以往里面下毒和迷药,烟雾散发出去,杀伤力能够成倍扩大。若是要做萳临那么大的天雷我也可以做,但最好用铜铁制作投石器,或者创造一个天雷投掷器。”
“但是太麻烦了,肯定能做成的东西我没有兴趣,所以我只做了一些来炸狼,手掷就行,那日救你也是为了震慑,所以绑缚麻草串在弓箭上。欸据说沉霞山上有熊洞,也可以试试。”
“菩疑,为什么要告诉我?”白兰即露出了真切的不解。
她看不懂菩疑这个人。
怎么会有人会愿意把目光投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会做没有价值的事情。
会如此聪明又愚蠢。
“什么为什么?”菩疑看看面又看看她,好像比白兰即更加不解:“我既然可以告诉外爷,为何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