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一个鸟爪踢到小屁孩脸上,留了一个灰扑扑的爪印,扑腾翅膀挣扎回到方才的软垫上。
她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不知本神真面目,看见旁边擦拭得溜光的戥秤,跳上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虽说她刻意变化了稍微不起眼的样子,不让神界找到,但,但——
这干净到反光的戥秤上反射出小鸟漂亮的羽冠,耷拉着;小鸟华贵的尾羽,折断了;白青交织的丰满羽毛全是泥水,灰不拉几的,羽管戳了出来,整只鸟潦里潦草,比灰溜溜还灰溜溜!
苍宁呆滞了。
不叫了。
崩溃了。
这不是她,她不相信!!
“晏大夫,它把戥秤弄脏了。”
小屁孩嫌弃地拿出软布,想要把她从戥秤中赶出来:“你出来呀,这是称药材的,不是称你的。”
苍宁还没有从呆滞的状态恢复过来。
她的羽毛……明明才养好不久的……漂亮羽毛……
她引以为傲的尾羽……
她发出了一声如泣如诉的鸟叫,叼着自己的羽毛哭哭唧唧,像个毛茸茸的伤心小团子。
因为过于沉浸绝望,苍宁没有注意到自己眼前的人,已然从撅着嘴的小屁孩,变成了面如冠玉的清冷郎君。
郎君竹冠高束,衣裳简朴,干干素淡,漆黑的双眸瞧不出什么情绪,举止从容有度,冷中带雅。
他将找来的丝绸汗巾放在她圆滚滚的小身子上,遮住苍宁的羽毛,冰凉的指尖梳理过她的羽冠,叫她稍微齐整些。
苍宁这才扭过鸟头,尾巴低低的,痴愣愣地看他。
“好些了么?”
郎君的食指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声音不像手指那么冷。
是暖的。
苍宁啾得往后一跳,在戥秤上划拉出小爪子的声音。
这、这张脸,这个声音,苍宁一辈子也忘不掉……
这不是晏长书吗!
啾啾啾嘤!
见苍宁的反应,晏长书冷着的眉眼终于带上点笑意,好似冰河融化,暖暖迎春。
“嗯,看起来很精神。”他微微勾唇,对身旁的人道,“念安,去打盆温水。”
“欸。”那个叫念安的小屁孩恭恭敬敬说道,“晏大夫,要不要我将这戥秤也拿去洗一洗?”
“不必了,让小家伙缓缓吧。”
晏长书挠了挠苍宁的下巴:“怎么了,嗯?”
他的声音含着低低的笑,似乎有种极力压抑的愉悦,尾音往上,勾勾带着颤。
好不容易见到晏长书,若撇开其他,她肯定是会高兴的。
可她明明说不来找他的……
可她明明……去做其他事情了……
结果兜兜转转,总是事与愿违,在最坏的情况……她还是遇到了他。
苍宁更绝望了。
还是在她这么丑的时候,被晏长书整个看了个遍。
苍宁简直要抑郁了。
正值此时,随着一声“来了来了!小鸟入浴咯!”念安很快打来温水,放在药柜上。
苍宁半眯着鸟眼,无比丧气,半点不肯动。
她瞅着光溜的秤上自己的影子,用鸟喙啄自己的身影解压。
嘟嘟嘟。
嘟嘟嘟——
晏长书瞧她这样,将念安打发出去,将她托到手心。
暖暖的鸟肚子,小小的一团。
手心处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
苍宁萎靡不振地啾了一声,转过身,用鸟屁股对着他。后来想起自己的尾羽断了,又转回来。
上下左右都不行,都是丑!
苍宁歪着鸟头暗暗瞅了眼晏长书的表情。
晏长书勾着唇,在笑。
时隔一世,他看上去更好了。而且,还是这么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她这么丑,这么狼狈,没有办好应该办的事情……
想到这里,苍宁两只透亮的圆眼莫名掉下眼泪来。
鸟生气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