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绮星再次睁眼,回到了中元节之前,带学生们去户外写生的时候。
这次的写生目的地被学院定在N省,院长特意找到一处有森林、有河谷、有沙漠的村子,供学生们参考的景物素材丰富得很。
这个钟灵毓秀的村庄名叫沙湾村,处在宽河谷之中,背靠着险峻的山体,山体的另一端是荒漠,荒漠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沙丘。
村民们生活的地方与再远些的环境差别很大,以致于沙湾村成了类似桃花源一样的豁然开朗之地。近些年荒漠治理改造工程盛行,学生们离开之前,谢绮星带领他们去荒漠口一人种了一棵树,算是栽下了小小的未来庇荫之所。
谢绮星坐在大巴车上扶额,山路盘旋,他本来就晕车,许多不解的因素堆积在一起,让他的脑子纷乱如麻。
后排的乖学生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盒酸话梅。
“谢谢。”谢绮星取出一颗,塞进嘴里,感觉好多了。
谢绮星抬起头往后排望了望,和现实中一样,这个车上一共坐了两个班的学生,谢绮星是这六十四个孩子的辅导员兼课讲师,带队任务自然肩负在他身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大巴车司机,谢绮星记得司机师傅把学生们送到沙湾村后歇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开车去镇上加油,直到最后一天写生活动结束才回来接他们。
绕弯许久,终于下了盘山公路,学生们拉开车窗,纷纷感叹这里的景色迷人。谢绮星却叹口气,又回到了这个美丽到令他预感不祥的地方。
恐怖片的开头往往和后来惨烈的猎杀形成鲜明的反差对比。
村口种植着大片霞粉色的小花,两岸高坡夹着河流,南山墙爬满葱绿的植被,北山则是沙黄的裸露岩壁。现在是晚霞时间,等太阳完全隐去后,山壁会像渐渐合拢的铁罩,投下阴影和寒凉。
停车场到了,谢绮星先行下车,等学生们搬完行李站好后依次点名,这些事已经在现实中经历过一遍,在梦中就像走场子似得快速略过。
引导学生们去各自寄宿的村民家,他们路过一片梯田,顾千禾问谢绮星:“老师,那些是什么房子?”
梯田上每一层都间歇排列着一个奇怪的石头房子,现实中谢绮星就已经和学生们讲解过这些房子的作用,是村民用来晾晒农作物的荫房。
他照旧回答:“那些是......”
谢绮星转头望过去,却惊诧不已,那些原本由石块组成的荫房,全都变成了更大的古堡。石块垒起的缝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密不透风的石墙,还有圆形的顶部,有点像石头版的蒙古包。只不过颜色趋向于血褐色,透露出阴森可怖的气息。
顾千禾用手肘怼怼谢绮星:“老师?”
谢绮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待会儿去问问村民吧。”
走到村庄入口,看见两个相反的指示牌,却是同一个地名,再一抬眼,就连两边村庄的建筑都长得极其相似,或说一模一样。
谢绮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能力,努力劝说自己,梦里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与现实不同。一面在心里说着诡异,一面催促学生拿好行李赶快进村。
这时,从左侧跑出来一行人,却看不清脸,通通是灰白色线条,像一个个火柴人。谢绮星在心里卧槽:这居然是奔跑的素描线稿!震惊他三次元一辈子!
谢绮星揉了揉眼睛,避免白日撞鬼。转而想起来这是在梦中,那没事了。
学生们却看不见,谢绮星伸手把柏雪往自己这边提溜,免得她被线稿撞飞,踢了踢那群小崽子的屁股:“等一下先别走了,排好队,往田坎里头来,别被挤下去了。”
待火柴人们全都消失,才带学生们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进村,正是线稿跑出来的方向。
进村之后,谢绮星先和司机回住处放了行李。紧接着的流程和真实发生过的相差无几,只不过这次,谢绮星在与联系好的村长交谈时,总是能察觉到哪里有视线在暗中盯视自己,每次抬头或转身却找不见踪迹。
谢绮星住在村长家里,晚间吃过饭在院子里歇凉,刚踏出院门,站在坎上猛地抬头张望,发现了一只黑色的小鸟。
像是乌鸦,羽毛黑到发亮,眼睛却是白色的,槐花一样白。
谢绮星被自己的比喻奇怪到了,摇了摇头,走出门,挨个院子巡视自己的学生。
八个学生住一家,刚从第一家出来,就见顾千禾拉着柏雪撒欢似的从高坡上冲下来,一阵风路过谢绮星,又倒车回来,却是怒喊着:“卧槽谢老师快跑啊啊啊啊啊啊!”
原因都还没说清楚,柏雪拉着谢绮星,顾千禾拉着柏雪,拐进第一家把其他八个学生捎上,几人冲出了院子,往停车场跑去。
他们本要躲到校车上,顾千禾视力好,当看到好几个佝偻人扒着校车时,又是一句卧槽,赶着所有人往回跑,不料佝偻人穷追不舍,危机之下,谢绮星让所有人跳进植被里,掩在北方高大的植株中缓步前行,尽量放低身子。
在田里被植被和土腥的气息遮掩着,佝偻人这才放弃目标,爬回了田坎上。
惊魂未定,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谢绮星摆出老师的气度,在队尾殿后:“别害怕,都先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