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屹莫名其妙跟着这个小子来到了皇城正中心,此刻正坐在古特德面前。
“许二公子不与同行的伙伴的一道,反倒是到我这来,是准备对我兴师问罪?”
古特德盯着对面神色淡漠的少年,企图从他的变化里找到一丝正面的情绪。
“令郎不涉皇权,而且身体也如像强弩之末,他们一同商讨,在我看来几乎不会产生什么有效益的影响,而你对于无根树中间包裹的花卉,没有任何头绪,故而,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探寻这其中的隐藏线……”
柳淮屹感受到空气里随着古特德情绪变化而产生的微小气流。
很显然,许晏说的不假,往更深层去说,古特德他们甚至连红鬼丹这个名字都不清楚。
在他们的固有思维里,无根树是神圣的,因此这里面存在的花束,一定也有特别的地方,前几天这几个外族人没有来找他,必然是因为月岚妳对他们有了实质性的伤害,冤有头债有主,有仇不报非君子。
许晏捕捉到古特德眼中对红鬼丹的渴望。
弯起一抹浅笑。
“我想,你作为长辈,应该早就知晓古特若忌和月岚妳之间没什么感情,而你为此不惜自创舆论,什么人皮鼓,什么街上阻止绑架了鱼岁岁恐吓她的那位哑女以及她的弟弟……”
若是之前柳淮屹捕捉到的细微空气温度和风向变化的情绪只有它一人知晓,那现在如此精彩的吃瘪表情,可是任谁都能一眼看穿。
“糸凉王可不要告诉我,这高原上喇嘛陈旧的那套,你们这沙漠之中的人也有涉及。”
古特德被柳淮屹的问话惊得脸色逐渐变得扭曲。
“许二公子,你们一行人在我们糸凉也没有受什么委屈,我们哪天不是招待好你们,怎么到了今天偏要以这样偏激的方式进行对峙呢。”
柳淮屹知晓这蛮人会不讲道理,偏头微微扬起,绿瞳中的一双瞳仁竖起,闪烁着震慑的荧光。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突然就颓了下来,双腿不听使唤地扑通着地。
“在我面前装腔,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它俊丽的玉面上挂着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双唇微张嘴角飞扬,分叉的蛇信子伴随着“嘶嘶”声滑出,一刻不移探着古特德。
许晏走上前,居高临下踩在古特德面前主座的台阶上幽幽道:
“月岚妳,到底有什么来头。”
古特德抬头看着面前如玉面阎罗般的少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永远不会让人看透,那是一种和柳淮屹给人的压迫感全然不同的感觉。
男子冲冠一怒还能是为了什么,古特德和这几个毛头小子不一样,至少在这件事情上。
“月姑娘是从江南逃过来的,那时候她满嘴说的都是疯话,是什么终于逃出来了,还有不用再受苦之类的话。”
许晏气笑了,舌尖顶了下面颊望着他:“所以呢,你这儿是难民营,什么人都接收?”
“月姑娘说的话虽然奇怪,但她说日后定会有一行上京来的贵人途径糸凉,她说他们会将小忌引回正轨,还说,其中一个面色不善的人,一定不要触及他的逆鳞,她说这个人叫许晏……”
殿堂的桌椅被许晏甩出摔裂,碎屑在空气中扬起一阵黄烟。
古特德的面上被划开了几个口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少年。
“月姑娘你们是旧相识吧,话说江南的姑娘多是温婉的性子,我也没想到这姑娘竟会你们上京许家的符篆之术,更没想到这姑娘来了我们这能一个人拼杀到现在的地步。”
柳淮屹注意到许晏忍着怒意,额头的青筋暴起,它不能让许晏真的弄死古特德。
“行了……先弄清楚你们现在想知道的事情,那姑娘的的事情,待会儿你们面对面解决也不迟。”
许晏的脸色兀然收敛。
将古特德扶起,重新坐回到主座上,手中化出红鬼丹的花样。
“这花在你们西域可不算少,说说吧,为什么会被引入中原……”
古特德想了一会儿,话语不确定地试探:“你们上京的王,每年上供都会点名让我们带几箱这个花,而这花喜干旱,十天半个月才需要少量的水源,明明无色亦无味,我们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独独钟爱它,路途之上就会被沿途的水汽害死不少。”
原先紧握成拳的手突然脱力松开,手心的汗才有机会舒展。
若是皇室需要这样的植株,也未必解释不通用因。
他们寻找大半年的真相好像就快要呼之欲出了。
许晏没心情跟古特德继续在这心平气和聊天,在醒来的时候,就憋着一股气,这股气不断催促他去和月岚妳再次对决。
既然一切的谜团都出在这个月岚妳身上,他们还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姑娘究竟在憋着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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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岁岁面对着微生闻璟,心中诸多不忍,可有些事总要有个结果。
她捏着羽扇的手忍不住颤抖,泪水兀然砸落。
“如果咱们注定是要走向这样的结局,那之前的那些经历都算什么?”
“难道只是算我笨吗,识不破你的谎话?”
濒临崩溃的少女迷茫望着对面的少年。
两人的脸庞离得极近,微生闻璟都能感受到岁岁咆哮时落在他脸上的飞沫。
他垂着脑袋无声笑了笑,眼睛不断眨着,试图将自己逼出一些如她一样的泪水,明明情绪已经到这儿了,可他转而变化,仍旧将泪水包裹在眼眶里,抬起头握住她的指尖。
“过往无数的日夜我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像许晏那样光明正大牵起你的手,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在这里应该是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也怀疑过我们美好的经历,试图找到一些能促成我们的线索。”
“可是,从我是他神魂的秘密被揭晓的那一刻开始,我堕入无限的懊悔,为什么我能成为任何人却独独不是他……”
鱼岁岁攥紧的双手垂下来呢喃:“你本身就该是他,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妄图取代他!”
少女愤怒的声音渐止,院门被猝然敲响。
许晏倚在门板上,身后高了他半个头的柳淮屹歪着身子,视线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最终朝着鱼岁岁挥了挥手笑道:
“小丫头,你们这可比糸凉王那热闹多了,还有什么要吵的,让我也玩玩……”
许珩泽蹙眉恍惚看着门口的人。
“小晏,你的头发是怎么了?”
许珩泽和初梨的目光同时转向鱼岁岁这边:“你这是……和岁岁补了个一样的发色?”
鱼岁岁从方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眉目间没有许晏预想的那样欣喜。
许晏回想着听见岁岁说出的那最后一句话,浅笑漾在脸上,想像着对面的少女欢喜跑过来的模样——
“叭——”
鱼岁岁一张黄符毫不留情甩到他脸上。
柳淮屹也莫名往后退了半步。
许晏:?
“许晏,我跟没跟你说过不要乱动你的头发!”
小魔王被吼之后难得温顺,解下符纸叠好弯腰伸手递到岁岁面前:“先把正事解决,结束之后任君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