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平凡的周日上午，母亲在楼下弹琴，他在楼上看书，太过入迷，全然不知有人到访，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他才放下书，狐疑的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她是谁？

“你好呀~”女孩轻柔的开口，蹲下身朝他伸出手。

起初两人的相处并不愉快，基本都是她说他听，父母离婚，家庭分崩离析后，他关上了心门，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因此赶走了不少家教，但女孩没有放弃，每次都在同样的时间来，带来精致的小礼物，温温柔柔的说话，即使自己出言顶撞，也从来不生气。

孩子的心终究是柔软的，他也转变了态度，开始依赖她，和她玩闹，变得活泼，甚至舍不得她走，在不断央求下，母亲破了例，让他去女孩家暂住，顺便想让他和跟自己一般大的男孩交个朋友。

那是卫宁第一次见到金硕珍。

“所以——”玧其愕然道，“你们那么早就认识？”

“嗯。”卫宁点点头，晃了晃空空的酒罐，不满的嘟囔着，“喝完了。”

重新接过一罐酒，他打了个嗝，才继续说下去。

相比卫宁，硕珍要自来熟的多，拉着人儿在宅邸里四处乱逛，还大度的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他，两人很快就混熟了，卫宁的知识量常让硕珍大吃一惊，而硕珍对问题的不同看法也总让卫宁受益匪浅。

因为卫宁长得漂亮，又聪明伶俐，硕珍的父母也很喜欢他，把他当亲儿子，和和睦睦的氛围让卫宁非常羡慕，也因此和生母越来越远。

“我恨她，为什么离婚………”他低下头，拳头紧紧的捏着，“为什么把我和爸爸分开，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他们，能有这样幸福的家庭………”

玧其担忧的拿来纸巾，替人儿把眼泪擦干净，卫宁倔强的仰起头，大声咳嗽了下，缓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

后来，母亲看不下去自家孩子不认自己，便强行要替他换家庭教师，卫宁为此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气不过的小人儿半夜偷偷离家出走，一直走到了天明，才精疲力竭的倒在硕珍家门前。

他从没病的那么重过，但在女孩的照料下很快恢复，又百般央求她让自己留下，她答应了，但事情很快败露，女孩把他藏了起来，孤身面对卫母的威胁。

“后来呢？”玧其看着卫宁陡然苍白的脸色，忽然不忍再听下去。

“后来………”卫宁声音很轻，眼眶中不断落下泪来，“她被抓走了，被绑架，被玷污，被囚禁，很久才侥幸脱身。但是——”他戛然而止，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玧其慌忙把人儿抱住轻拍，不断安抚，“没事，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到这个地步，真相已经很明了了。

“都是我的错………”卫宁趴在哥哥肩头哽咽着，泪流满面，

“都怪我………她死了………自杀………”

因为这不堪的经历，女孩选择了自杀，生命永远定格在了18岁，她的死亦成了卫宁和金硕珍之间深深的鸿沟，也是人儿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恨她，甚至想杀了她………”

虽然是假以他人之手，但母亲毕竟是主谋——卫宁的眸中跳动着仇恨的火焰，倘若不是自己尚还年幼，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哪怕同归于尽。

“小十一——”玧其用力把人拥紧，坚定道，“你还有我，还有我们。”

卫宁喘了几口气，用力推开了玧其，伸手抢过人的啤酒一饮而尽。

心如刀割，此时便只想一醉方休，最好什么都不记得。

扶住人儿单薄的脊背，玧其心中泛着细细密密的痛，强忍着才没有落泪。

他很想说，你没错，错的是那些犯人，是你的母亲，不要用愧疚和悔恨把自己束缚在过去。但他只是抱着他，什么都没说。

在血淋淋的回忆面前，多么华丽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自己能做的，唯有陪伴。

“你的酒品果然很差。”

指腹摩挲着人儿发红的眼眶，他轻叹一声，仔细掖好被角，在飘窗边的老爷椅上躺了下来，就着皎洁的月光闭上眼。

原来他和自己的命运，某种程度上是如此的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