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玉摸摸头,一片凉意化在指腹。
原来只是雪啊。
天旋地转,陈从玉突然失去力量,控制不住地往前跌去。
“从玉!”文寻接住陈从玉下倒的身体,拥进怀里。
他半屈着身体,把人抱起来,脸颊轻蹭陈从玉的额头。
他擦了擦陈从玉脸上的泪痕,像是一座冰雕像慢慢化开,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往下,眼皮垂着,好像流泪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人真是奇怪,他不哭时担心他,他哭时又心疼他,一颗心敏感到无论对方如何,都会心颤难抑,即使是一次眨眼,一次呼吸。
心好似劈成两半,一半维持这副躯体,一半装在另一个人心上,时刻挂念着。
“走吧,你带我走吧。”陈从玉长叹一声。
他们停留在阳峡,这个走了又来的地方。
陈从玉的伤很重,柳奇在想办法治疗,尤其是他的手。
陈从玉的失态只在那一天,之后他很快好了过来,还是从前那个陈从玉,好像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生与死。
沈赋披着衣服站在廊下,看着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陈从玉和文寻。
他病了,病的很重,瘦了很多,形销骨立。
柳奇着手他的病却什么也没查出来,整日忙的焦头烂额。
清风劝他:“别看了,今天风大。”
沈赋摆摆手,忽而回头问道:“我之前让你去查文寻的身份有进展吗?”
清风愧疚:“您让我去打听,可是后来您病重,又突生许多变故,这事儿就耽搁下来。”
沈赋深深地朝远处的两人看了一眼,深叹了口气说:“此事……就此作罢,罢了,罢了……”
他叹息着远去。
绿意的情况很复杂,那日独自送南宫他们回来就已很不好。
那日,她驾着陈从玉的驴车,南宫两人的尸体就放在她身后,她头上留着血,染了半身,呆呆地坐在前头驾车。
她常听到南宫两人在她后面说话。
一个说我心头有洞,凉飕飕的,你帮我拿床被子吧。
一个说身上有血黏糊糊,想洗澡。
哥哥说弟弟挤得他没位置了,需要挪一下地方。
弟弟说哥哥眼里进了灰,太脏了。
左边的说身上好痛,为什么那箭那么冷那么硬。
右边的说为什么绿意没有射箭救下他们。
绿意回头和他们吵架反驳他们,她说,我是不小心把弓拉断了,不然肯定能救下你们。
“果然吧,嘻嘻,就是她害死了我们。”
“呜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救我们。”
绿意头都要炸了,她吆喝他们闭嘴,一睁眼,两句尸体躺在她面前,安安静静的。
她扭过去,继续赶车。
又开始说话了。
“我们打牌吧。”
“好啊好啊,牌在我们包袱里。”
“牌染的都是血,看不清花色了,呜呜。”
“都怪绿意,都怪绿意!”
“别说了,别说了!”绿意大哭起来,挥舞着枕头,“烦死了。”
突然她身体后倾,枕头拿在她手上,摆出拉弓的姿势。
“砰——”
“射中了,射中了。”她大叫,忽而清醒过来,又摇摇头。
“不对,不对,没有射中。”
弓断了才对。
她坐下来开始吃乌蓬送来的饭菜。
蓝烟推门进来,端了盆水开始给她擦脸。
绿意推开她,说道:“我自己来吧。”
蓝烟看她稍微清醒些,把帕子递给她。
蓝烟道:“药吃了吗?”
“吃了。”
“主上把我和乌蓬又调来了,有什么事情还没交接,你都告诉我吧。”她顿了顿,摸摸绿意的头发,沉默良久:“别怪自己,绿意。”
她又道:“过意不去,就好好休养,杀了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