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应,陈从玉冷哼一声,文寻也知道自己是做贼心虚了,这才连说话都不敢。
他推门进去,把粥放在桌子上。
“听说你半夜烧起来了,怎么样?”
屋子里点了火炉子,靠着床,屋子很干净,衣服搭在床旁边的木架上明明生病了,还坚持熏香,小香炉放在案上。厚步帐半掩着床,虚虚实实的,透过缭绕轻烟,陈从玉看见床上躺了个白衣身影。
还是没人说话,怎么回事,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心虚不敢出来吗。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兄弟哄骗了自己,一起洗了澡。
兄弟?不不不,还是有大事的。陈从玉想起兄弟这个词,突然有些恶心,但是将对象具体为文寻,就觉得清爽许多。
隐隐的恶心变成清爽,但心里却又翻涌出另一种情绪。
很陌生,让他有些难堪恐慌,又夹杂着……一种蓬勃欣快的感觉。
陈从玉走到床边,面无表情拿起茶水,浇灭了燃烧的香炉:“怎么不说话?”
许久不见人应声,一种惊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听见文寻急促困难的呼吸声,陈从玉终于有些心急,一把掀开帘帐。
果然,文寻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半合着眼,迷迷糊糊地看眼前人,看样子是已经烧糊涂了。
陈从玉心脏陡然漏一拍,伸手一探,极其滚烫,小火苗一样灼着他的手,照这个烧法,没多久文寻就能变成一个傻子。
他顾不上“问责”文寻,疾步到外,没给什么温和的好脸色,厉声呵问:“药呢,还没熬好?”
绿意身子站起来,嘴巴还和桌子上的鸭脖纠缠,她抬头:“快了,快了,一会儿就送上去。”
看着她这副不上心的怠慢样子,又想起床上文寻的惨样,心里火往上涌,恨平时文寻太过温柔管教不多,才让侍卫们都如此惫懒。
他怒气冲冲地往里走,踏进门的那一瞬,身上的火焰又突然熄了。
陈从玉将手覆在文寻脸上,脸颊滚烫,手心被呼出的热气沾湿。
文寻睁开眼睛轻轻晃掉他的手看他,嘴里嘟囔着说话,陈从玉俯身仔细去听。
才听见那人在说什么“从玉,我难受”、“对不起”之类的词。
对不起?看来他是知道错了,故意骗自己。他叹口气,想起自己那些浅薄的医学知识,伸手去摸文寻的脉搏。
可刚哒上去,文寻手一翻攥住他,生了病手劲却不小,牢牢抓着不肯松手。
陈从玉突然鬼头鬼脑地往外面看,紧张兮兮地说:“你抓着我做什么,快松开。”
文寻见此,眼中冷色一闪而过,下一秒手上用力,拽着陈从玉一个前扑,倒在他身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陈从玉摔得七荤八素的缓不过来。
他听见文寻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压了人,手忙脚乱撑起来,恐怕自己压坏文寻。
心里一边担心,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狐疑,他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会如此有力。
如此想着,心神没放在文寻身上,就有让人开始作妖。
他真是烧糊涂了,一把把陈从玉重新按在他身上,并靠在陈从玉耳边哼哼唧唧地说话:“从玉,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对不起你,其实昨天……我是故意的。”
像是说的有些累,他停下来缓缓,那气喘吁吁的小模样,让陈从玉心里的那点怀疑全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我只是害怕你讨厌我,觉得我冷漠高傲,之后就再也不跟我玩了。”文寻似是回忆起什么伤心事,眨着通红的眼,把头埋进陈从玉颈窝里。
他要说话,声音压在陈从玉身体里,嗡嗡作响,震得陈从玉后背发痒。
“小时候,母亲走了,父亲不喜欢我,才把我送到叔父家,我没有朋友,我只是……不想你离我而去。”
很平常的话还带着些鼻音,却让陈从玉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止。
温暖馨香的屋子里,不算宽大的木床上,上下两个人交叠在一起,上面的人的腰被下面白衣人狠狠箍着,那白衣人伏在黑衣人肩头,嘴里哭哭啼啼地说着话,脸却悄悄偏向身上人那边,轻而深地嗅了一下。
可怜那人毫无察觉。
屋里文寻的话尘埃似的落在地上,静悄悄,却又发出巨大的声响。
陈从玉默了默,没说话心里已经原谅了文寻骗他的话。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对吧?
陈从玉拍拍对方:“你先松开,让我起来。”
文寻又开始了:“我不我不,你让我松开肯定是没原谅我。”
陈从玉:“原谅了,快松开。”
他轻轻动了动腿,见人不动,又拱拱对方的脑袋催促,底下人的身躯微微起伏,连带着他身子也轻轻浮动,体温透过衣服和被子传递,陈从玉觉得文寻的体温格外烫人,他杀过那么多人,运过那么多尸体。人的身体应该是颤抖的无力的,应该是腥臭的僵硬的,可是现在怎么这样柔软而有力,这样温暖宽阔。
好像一片馨香可靠的海,让他只想静静躺着,慢慢靠岸。
文寻终于松开了,慢吞吞的,陈从玉从中莫名品出几分不情愿。
“先喝些粥吧,一会儿药端来。”
陈从玉端起那碗瘦肉粥放到文寻手里。
文寻老老实实接过,把自己想要装手累没力气的话吞下去。
南宫瑜南宫瑕看着绿意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上去,饭桌上突然静下来。他们看了眼那个叫白羚的男人。
用完餐,拿出帕子优雅地擦擦嘴,随后道声告辞就出去逛了。
南宫有些羡慕,他们被昨天发现身份的事吓怕了,不敢出去招摇,藏在酒楼不出去。
没一会儿,绿意红着脸下来,像是撞上了什么不该撞见的,南宫瑜有了个大胆的想象,还没和绿意多唠几句,她就说要去东市看杀猪,问他们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