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青思索片刻吩咐:“好,那就升堂。”
说罢又起来,坐在一旁瘸了腿的椅子上整理衣冠,椅子晃得厉害,他稳住身子还是趔趄一下。
“哎呀,真是老了,椅子都坐不稳了。”
堂下陈璧一人跪在下面,她抓着袖子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攥得用力手都在抖。
董青坐在椅子上,背后匾上写着“明镜高悬”,他手里惊堂木一拍,升堂。
“民妇要告孙府草菅人命,害死我十六岁的女儿。”陈璧在堂下小声说话,整个空间?空荡又安静,陈璧的声音显得十分空灵。
“一个月前,我丈夫刘乘将女儿刘琴卖给孙府为奴,本以为孙府富贵好歹能吃饱……没想到十天前我女尸身被送回来,活生生的少了一只脚。”陈璧不知道将这套说辞在心里演练了多少遍,说起来竟丝毫没有结巴,只说到女儿惨状时,默默流了泪。
董天青面上表情不显,只是问道:“既是十天前的事,为何现在才来报官。”
“因为我丈夫拦着,他是个没良心的,恐怕报官孙府收回给他的银钱,所以不肯。”
陈璧伏在地上,头往前仰着,身体随着说话的声音颤动,眼泪糊满了脸颊。
“可怜我女儿,她才十六岁,还未出嫁啊!一定是他,一定是孙府的人做的,害了我女儿性命!”
她话里说得笼统只将人定在孙府范围内。
董天青叹口气,让一旁小吏递给陈璧一杯水以缓和她的情绪。
“陈氏,你所述本官也深感痛心,但你若要状告孙府,也得有证据啊。”
陈璧心里生出希望,那杯暖茶让人心里生出一阵暖意,证据她当然有,她手伸进袖中。
“证据我有!”一个有些沙哑低沉的男声出现。
董天青眉毛一皱:“堂外何人喧哗。”
那黑袍男人就拜在门口,弯下去的腰背弧线流畅优雅随着有些急促的喘息微微起伏,像是草原上即将发起攻击的狼。
“草民陈从玉,云州接袍使,陈氏妇人是草民雇主,证据在草民手上。”
董天青不信:“若是如此你们为何一前一后而来。”
“陈氏心急,没有等草民率先来了,还望大人开恩让草民也进去。”
外面因这一出聚了些人,程老三和文寻也在其中,程老三心急,不停地问文寻怎么办,谁知道老大再搞什么,先是拦人后是证据,他能有什么证据。
“先别急,从玉一定有办法的。”文寻手指不停把弄着玉佩的穗子,眼睛看向一边一个普通百姓,嘴唇微动。
那汉子点点头退下。
董天青点头,特许陈从玉进来。
陈从玉进来跪在陈璧一边,见她惊讶慌乱,小声安抚:“别慌,接下来我说的什么就是什么,切记。”
陈璧也是被搞昏了头,原本来报案已经要耗尽她所有勇气了,如今恩人一来,她也放松下来点头答应,没想到恩人竟也有同样遭遇。
见陈从玉磨磨蹭蹭还不将证据递上,董天青惊堂木一拍,呵道:“你可知蒙骗本官,构陷他人是何罪名!”
陈从玉倒还是镇静:“大人莫急,我要告孙府管家孙材残害无辜女子,不仅如此还收受贿赂假做账本,骗取孙府孙老爷家财,罪大恶极。”
接着怀中掏出两本册子呈于堂上,伸手挡住神色有些不对的陈璧。
董天青眉间一松,翻阅起来,两本皆是账册,只是一本记录女奴买卖,一本记录孙府吃穿流水,上面盖着孙府标识。
“你若说他假做账本确实为真,可他残杀百姓如何证明。”
“很简单,其中一册上记录那些女子姓名来处,大人可派人去查是否这些女子进入孙府中或无故惨死或不翼而飞。”
董天青朝旁边捕快点点头,人便飞速下去。
不消半个时辰,捕快回来低声附耳禀话。
董天青听罢,狠狠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简直可恶至极。”
他下来扶起陈璧,回头抚着胡子说道:“这样,你们先回去,待本官将孙府管家押来细细审问,两日后再升堂审案,如何?”
陈从玉大声道:“大人英明,草民退下了。”
陈璧看着陈从玉退下,纵心有不甘,还是迟疑着退下。
文寻遥遥地推着轮椅迎上来,说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跟来了?”
一旁陈璧也像是憋不住了,拿出手中浸湿汗的华贵衣角泣泪:“恩公为何如此?杀我女儿的明明是孙老爷,您为何要说是管家孙材?”
这衣角是她从女儿紧攥着的手里拿出来的,这布料异常华贵,像是南方州府来的贡品,绣着铜钱纹。
她娘家早年做过布料生意,因而认得,后来没落,她也瞎了眼嫁给刘乘。
这种稀罕东西绝对不是孙管家能穿的起的,必定是孙老爷孙必富。
如此想着陈璧眼里泛着泪花,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此时此刻她攥着布料的手,和当初她女儿被送回来时攥着布料的手何其相似。
陈从玉默了默,最终开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