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公主为故去的宸明皇后祈愿,遂自请去往国寺读祝经文。七日之后,一顶毫不起眼的马车去往西北之地,执马之人正是崔彦台。
这日,淅沥的小雨落了一日,入夜之时,李颐一行人留宿客栈。
崔彦台从马背上下来,只一个转影,一件温暖的大氅便落在了李颐柔躯之上,她蓦地抬眼,却只能见他紧绷着的下颌,顷刻之后,他将脸微微抬了过去,吩咐随从去将马安置妥当。
这一路而来,除了细致入微的关怀外,他话极少,可以说是到了沉默寡言的地步。
他本不是如此惜字如金的人。原因便只有一个,他置了气。
片刻后,崔彦台去店家那边交涉,李颐沉默地低眸,身旁跟着的一个唤碧玉的侍女看着李颐,欲言又止。
李颐抿了下唇,“但说无妨。”
“公主,崔将军可是嫌奴才们做得不好?”
她战战兢兢地说完,又朝崔彦台那方看了一眼,见他挪步回了,她立刻止住了嘴。
李颐皱了下眉,此时,崔彦台从身侧走了过来,“房间备好了,殿下随我上楼。”
她颔首,沉默地与他前后上了台阶。他将最好的房间留给了她,他宿在隔壁。
李颐抬眸望了他一眼,正好与他投注过来的目光对上,他眸色宛若曜石,隐含着橙彤烛火,亮得出奇,似能将人灼伤。
李颐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夜深了,本宫要安置了,崔将军下去吧。今日辛苦你了。”
耳畔传来一阵他极轻的自讽笑声,“殿下在怕臣吗?”
李颐心猛然一跳,有些不知所措,许久后这才轻道:“不是……”
“本宫怕你做什么 ?”
她镇定地看向了他。
崔彦台轻笑一声,低头执住了她之素手,放在手心里捧着,却如冷玉一般冰冷,怎么捂也是捂不暖了。陡然,他缓缓抬起头,眼里满是氤氲的泪光,“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你的心落在了他那里,他究竟是何处比我好 ?”
他的泪砸在她手背上,滚烫至极,令她也蓦然为之心殇。
“我不知。 ”
李颐从他那里收回自己柔夷,“此次之后,我再不会见他。”
“你自放下心便是。”
听完,崔彦台疏朗玉面之上露出一丝丝讪笑。
“情爱一事,公主想收就能收得回来吗?”
李颐拢眉,淡淡地提醒他。
“崔将军,你逾矩了。”
他们还未成亲,他无权过问。
许久,他轻颔了一下首,“公主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就成。”
说完,他推门离去。门外,他之随从走了过来,“将军,有信回来了。”
崔彦台眉目之间迅速染上一股愠色,走到一侧隐蔽之处,这才看向他,“说。”
“那祁大人应是收到了京中之信,近日也启程返京了,此刻就在几百里之外,沿西镇下去,不出三日我们就能与之遇上。”
崔彦台阖眸,面容陡然紧绷,很快,他轻轻启唇,“把他在路上就解决了吧。”
“不必与之再碰面了。”
那随从面色一黑,嗫喏道:“将军,这祁大人并非常人,祁氏岂会善罢甘休。”
“下去吧,此事无需再议。”
崔彦台霍然睁眸,“处理的干净些,不得走露风声。”
那随从立即颔首,不多时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崔彦台静默许久这才从侧房走出,不知雨何时已是停了,月明千里,沾了雨水的粗壮枝干上不知何时落了几只云雀。
他踏入院中,月色如若一面深深的铜镜,将人印照在院中一处积水面上,无所遁形。
此刻,屋檐之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崔将军。”
崔彦台浑身一僵,抬眸便见一个体态修长的红衣男子卧在屋檐之上,他眸光一闪,“穆炘 ?”
“不错。”
穆炘脚下轻点,人从檐上跃了下来,俊美的面上露出一丝玩味,“崔将军方才在做什么?让我来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