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霍巍面泛赤色,有醉酒之态,起身时脚步虚浮,踉跄后退了一步,随及身旁出现一人,将他托臂扶起,含笑道:“元熹来迟,还请义父见谅。”
霍巍定晴望及崔彦台俊面,笑意满面,又拍了下他肩,佯装生怒,“都宴罢了,还过来作甚 ?”
崔彦台赔笑道:“自然是过来接义父的。”
那年北征之时,崔彦台与霍巍相识,共同击溃敌军,结下莫逆之缘。不久之后,霍巍之子霍正麒暴毙而死,他恶行昭著亦为人揭发。霍巍一夜白了半头的黑发,仿佛枯老了十岁。崔彦台便认他作为义父,稍以慰藉。
此些年来,自己无意于娶妻生子,霍巍时不时会好言以劝,亦会亲自撮合。此宴上,自有不少女眷,为了不惹此嫌,崔彦台这才迟来了近一个多时辰,只为将义父接回府而已。
此刻,见义父一双浓眉紧蹙,面若愁云惨雾,似坠旧梦之中,似隐含心事,崔彦台不禁有几分狐疑,但亦是不好多问。
此刻,身旁路过的几位王孙公子阔论之声渐渐入耳。
“这嘉宁公主生的真是美啊。何能有人能配得上她 ? 若能得她垂怜真是三生有幸 !”
另一人嗤笑一声,“算了吧,莫说是相貌,就论身份,亦是举世无双的独一份,你我还是算了吧。”
“若能让她多看我一眼,我死也是甘愿 !”
又一人如此道。
随及,一阵阵的脚步之声入耳,只见十几位世家子簇拥着立于高墙之下,等待公主轿撵经过。
在他们的此起彼伏的呼声之中,一位身披鎏金绣凤锦袍的女子在四位宫女的服侍下缓缓入轿,此处离内殿极远,难以窥见其玉貌,但也依稀可见其迢迢风姿,在夜风之中,她裙裾微漾,不过是缓缓的几步之遥,竟让人疑心她将要乘风而去,羽化登仙。
公主启轿的同时崔彦台收回目光,看向霍巍,“义父,我送你出宫。”
霍巍揉了下宿醉晕疼的后脑,颔首,没走几步,他偏过头,勾唇道:“彦台可见到公主了 ? ”
“是否美极 ?”
“可要我为你保媒 ?”
崔彦台凝噎,月光在他半边俊面上洒下一片淡影,触及霍巍目光之时,他瞬间哑然失笑,“我未有看清,不过公主金枝玉叶,不是我能配得上的。”
“此言差矣 !”
霍巍立即如此道了一句,“以我之见,你们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 ”
说罢,他借着月光再次端详这个年轻人的姿容,越看越是满意。
“你们清河崔氏的郎君个个自命不凡,狂妄自大的很,怎你就如此谦逊 ?”
说完,他又是沉吟,“你们崔氏是百年清流世家,你母又是琅琊王氏,何不能尚公主 ? 更何况,你还有军功在身,我看天底下也没有几个比你更好的世家子了。”
闻言,崔彦台露出一丝苦笑,“元熹惭愧,还请义父往后莫要以此玩笑了。”
“此并非是推脱之辞,我此生真是无意娶妻 !”
霍巍面色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难不成你有龙阳之癖 ?”
“义父说到哪里去了?”
崔彦台再次苦笑,随即面色惨淡至极,“我曾有过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但佳人已逝,我心已死。若勉强成婚,不过是平白耽误旁人姻缘而已……”
静默许久之后,霍巍微微含笑,再次伸手拍了拍他肩,再未有余话,两人行完了之后的宫路。
送回义父后,崔彦□□去了平阳楼,叫了几坛好酒独酌。
楼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喧闹之声,不多时王璇玑夫妇竟就此出现在了不远之处,应是与店家起了争执,夫妇二人被店小二迎上了楼。
杨焱面露不满,将王璇玑护在怀中,嗤声命他下去。
王璇玑玉妍姝色的面上露出笑意,情意款款地握住他臂,二人不知说了什么贴己之语,杨焱眉眼带笑,怒意就此平息。
未多时,二人经过崔彦台桌前,王璇玑认出了他,震惊至极,“崔表兄 ! 你怎在此处 ?”
崔彦台含笑,“饮酒而已。”
“阿兄不是最看不起醉酒徒 ? 何时学会酗酒了 ?”
王璇玑狐疑地道了一句,见杨焱紧紧凝视着崔彦台,有争锋相对之意,她轻笑一声,握了一下夫婿的手,“璇玑同阿兄说几句话,随后就来。夫君先过去温好茶水等我。”
杨焱虽不愿但也未有多言,依依不舍地走了。
紧接着,王璇玑扶着腰,坐到了崔彦台对面,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
“时过境迁,阿兄如此君子竟也变了。”
崔彦台望及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有一幕的愣怔,随及温声道:“宴儿可还好 ? 若未记错,他已有五岁了,应能习字了。”
提起稚子,王璇玑美目带笑,“他调皮的很,焱哥每日眼一睁便要念叨着他读书,被他气得半死,如今腹中这个倒乖的很,焱哥一直盼要个乖囡儿,或要成真了。”
崔彦台笑了笑,“表妹如今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那你呢 ? 你为何未能成婚 ?”
王璇玑问完,见他一双俊眉拢了一下,星目立即黯淡无光,她叹了叹,推心置腹般道:“你与我退婚时,我总觉被落了面子,极不痛快,那时,我希望你与谢姑娘永不要成婚 !”
“后来,你北征,谢姑娘另嫁,我总觉得是我之咒愿成真,此我之心病……我与焱哥这些年来举案齐眉,又有宴儿承欢膝下,我已是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