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只花了一秒,瞿期就确定了脑中的这个念头。
这张内存卡是昨天新换上去的,在他今天拍照片之前,相机只有一个人拿到过,就是应知寒。
再加上今天跑完之后,相机从应知寒脖子上变成缠绕到他的手上,明显有用过的迹象。
可今天他询问的时候,对方为什么又要说没拍呢?
带着这个疑惑,瞿期站起身来,一抬眼就看到沙发旁的应知寒。
“喝完了?”应知寒看了一眼杯子,伸出手说:“杯子给我。”
瞿期下意识递过去,几秒后,亦步亦趋跟在这人身后进了厨房。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他忽然问:“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应知寒洗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嗯。”
“为什么拍?”
水流声停了,应知寒擦了杯子放回杯架上,这才转过身说:“你不是说自拍不能拍出你的帅气么,那张就是他拍。”
瞿期被逗笑了一瞬,又听到他说:“怎么?你要点评一下么?”
“照片里是我自己,这还能怎么点评,”瞿期转身离开厨房,说,“当然是正着看倒着看都好看了。”
他回到沙发,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微弱的酒劲催起了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以前假期的时候,他经常会和班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每到一个地标性的建筑,他就会给大家都拍些照片。
拍到中途就会有人说:瞿期,你站过去,我们帮你也拍一张。
这时他总会说:没事,等我先给你们拍完再说。
只是等着等着,大家又会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就连他自己也忘了给自己留一张来过的照片。
久而久之,他越来越熟练扮演摄影师的角色,熟练到连潜意识都觉得,他好像并不喜欢拍照,而是只喜欢给别人拍,给风景拍。
但那天晚上应知寒问起来的时候,他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刚才在照片中看到自己,他才意识到,他其实是喜欢看到自己出现在照片里的。
换句话来说,他是喜欢有人给他拍照的。
只不过他自己都忘了这点。
他思绪越飘越远,又被应知寒的声音拉回来:“怎么还不上楼?”
“马上。”瞿期说,“坐两分钟就上去,你困了的话先去睡吧。”
“你确定没别的不舒服?”应知寒说。
瞿期知道他说的是刚刚问相机的事,他现在清醒了不少,回想起来就有点脸热。
他起身抵着应知寒的后背推了一下:“真的没事,你先去睡吧啊,我现在很清醒,非常清醒,甚至能立马做一套往届高考原题。”
应知寒:“……”
这么一听怎么更像说胡话了?
他虽然不太信,但在家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于是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书包上楼去了。
晚上那家店的火锅有点辣,瞿期没吃几筷子就烧得胃难受,后半程又喝了不少带气的,现在只想吃点冰的东西压一压。
他看了会儿电视,脑子里的小人打了半天架,还是禁不住诱惑,去冰箱翻了盒雪糕出来。
茉莉味的雪糕十分清甜,一口下去让人从头到脚都舒服多了。
吃到最后本来剩了点,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其实就是单纯嘴馋,还是把杯底刮的干干净净。
等到把盒子扔了,他终于心满意足上楼洗漱睡觉了。
然而事实证明,人会为自己的每一次嘴馋付出代价,有时候的代价是牙疼,有时是体重增加,而有时则是胃疼。
显然,瞿期是最后一种。
房间里的暖气温度开得有点高,他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渴醒。
但说是渴醒,他在渴的同时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胃里有一阵隐秘的疼痛,这阵疼痛在他睁开眼后变得更加明显。
瞿期大脑里的警钟顿时敲了一声。别是肠胃炎吧,他心说。
他紧急翻了个身侧蜷着,然后重新紧闭双眼,试图用睡着的方式来忽略这个疼痛。只要捱到天亮应该就没事了,毕竟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但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越是让自己别去想,胃里的疼痛就越是要彰显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人在这种时候对时间的感知会被无限拉长。
瞿期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以为撑到天亮了,摸出手机发现才凌晨一点多。
他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找了一圈,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一盒治胃疼的药。出于习惯,他翻过来看了一眼保质期——还好,才只过期了一年。
……
这种药吃下去很难说是治病还是出殡,他叹了口气,连药带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站起来之后,那种痉挛似的疼痛更加明显,他一度被疼得完全没法直起身,只能紧绷地弓着肩背,又重新缩回了被窝里。
十分钟后,卫生间传出瞿期干呕的声音。
他晚上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几乎连吐都吐不出来。
每干呕完一次,胃里就能勉强平静几分钟。
但每当他觉得这是最后一次,漱口准备睡觉时,下一次干呕又会接踵而来。
他整个人蹲在卫生间里,灯光照得他的脸色仿佛白纸一般。
过了快一个小时,瞿期慢吞吞地回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