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机会就来了。
李恣转过身,对后排正准备走的两人说:“这是三年来,我觉得老祝安排得最好的一件事,有你俩这人形鞭策器坐我后边儿,我成绩那不得蹭蹭往上涨啊,我已经感觉清北在向我招手了。”
瞿期敷衍地“嗯嗯”两声,说:“我也觉得,所以为了真正鞭策你,下次英语试卷自己做。”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把李恣劈得外焦里嫩。他张着嘴,保持着呆滞的表情,两秒后望向另一个人,满脸透露着“你懂我意思吗”?
“看我干什么,”应知寒头也没抬,“我英语比他低两分。”
听到这个回答,瞿期噗嗤笑了一声,笑完就拎上书包,和应知寒前后脚出了教室。
*
第二天一早,瞿期下楼的时候,一边往餐桌走,一边哈欠连天地打了个招呼:“早。”
“早。”应知寒说。
打完招呼,瞿期又想起什么,他把手里的书包扔到玄关柜子上,这才重新往餐桌走。
看到他坐下开始吃东西了,应知寒似有似无的目光才从他身上离开。
瞿期忽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自从那天的低血糖之后,他和应知寒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就是必须等对方都坐上桌了,他们才会开始动筷。
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就是单纯觉得一定得吃早饭。只不过他们不是觉得自己该吃,而是觉得对方应该吃——
应知寒盯着瞿期吃早饭,是怕他再出现那样低血糖的情况,而瞿期盯着应知寒,则是怕那笔已经给出去的伙食费打水漂。
以至于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吃早饭这件事上,他们倒是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瞿期坐到餐桌旁,又打了个哈欠,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粥时差点没拿稳,洒了些在桌上。
应知寒抽了张纸巾把桌子擦了,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过了几秒问:“没睡好?”
“还行,”瞿期说,“除了一整晚都在梦里跟那道物理题打架之外,睡得还是挺好的。”
这几天餐桌上的气氛活泛了一些,虽然他们依旧不会谈论很多话题,但偶尔会聊几句,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死气沉沉的。
“所以最后做出来了么?”应知寒问。
“勉勉强强吧,还有一个地方没太懂,等周一问问老师。”瞿期说。
他嗓音还带着一抹没睡醒的困倦,听起来懒叽叽的,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要关机。
应知寒点点头,没再说话。
早饭后,瞿期换好了鞋先出院门,他低头划着手机,溜达着往前走,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等到脚步声落在两三步外,他才恢复正常的步行速度往站台走。
快要走到巷口的时候,瞿期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风风火火就要往家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去,我又忘记拿药了,你先走。”
然而路过应知寒身旁时,他就被人勾住了书包上面的那个小提带。他身影由于惯性被轻扯了一下,然后停下来。
应知寒放下手,晃了晃手里的药盒说:“给你拿了。”
瞿期一愣,抬手把盒子接过来放进书包,放完后看了一眼应知寒的表情,说:“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想说我放在玄关都能忘。”
应知寒动了动唇,蹦出两个字:“没有。”
这坡斜着向下,瞿期走在前面两步,回头跟人说话时得微仰起头,就显出一股不服气的意味。
他“呵”了一声说:“我不信,你脸上就写着这几个字的。”
应知寒半垂着眸光看了他一眼,又直视前方说:“我刚洗漱完,脸上没字。”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瞿期忽然反应过来是自己说过的,他转头逼视了这人一眼,问道:“怎么还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
“有什么规则说不可以么?”
“……”瞿期噎了一秒,说,“从现在开始就有了。”
应知寒毫不掩饰地轻嘲了一声。
互呛间,公交缓缓驶入站台。瞿期伸手在书包里摸公交卡,往旁边撤了一步,让应知寒先上。
等到上车刷完卡后,就跟在他身后,往最后一排走。
和往常一样,应知寒在其中一个车窗边坐下。
瞿期正要去另一边,却发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于是他拎着书包,在原地顿了一秒。
和应知寒关系缓和的这几天里,他们还是像原本那样一人分坐一头,倒也不是不愿意坐一起,只是似乎总缺少一个什么契机。
他在某些事上脸皮挺薄,光是想象了一下自己拎着书包走过去,突兀地问“要不从今天开始我就坐你旁边了?”这种话,就实在觉得有些奇怪。
对方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眼下他站在最后排正中间,这排一共五个位置,他如果坐第三个,看起来可能会有点像俯视全车的皇帝,但他目前还没有登基的打算。
那么可选的位置就只剩下应知寒旁边的那个、以及陌生人旁边那个。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应知寒以为他想坐里面,开口问道:“你要坐里面么?”
瞿期思索了两秒,车辆在这个间隙里启动起来。他身形轻晃一下,干脆顺势坐到了应知寒身旁,十分大方地说:“算了你坐着吧,这儿也不是不能坐。”
日子越往冬天走,这个点的天色就越发深浓,黑蒙蒙的天空如同泼满了沥青,完全看不出来是早晨。
公交车上开了暖风的空调,烘得人有点犯困。
应知寒拿出手机划了两下,昨晚瞿期把他拉到了两个班群里,这才一晚上,没老师的那个群又变成了999+,住校生里带手机的人数显而易见。
他点进资料卡片,把自己的群名片改了一下,返回到消息列表时,看到了那个十分显眼的头像——
底色一片白,上面写着一个孤零零的字母:á?
再配上那不知是想表达“醒一醒,好吧?”,还是“行行好吧”的微信昵称,跟它的主人一样,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懵然的气质。
应知寒关了手机,偏头望向了窗外,车窗上有一层很薄的雾,倒映出车厢里的灯光,模糊而朦胧。
还有几个站才到学校,车辆平稳地行驶着,让他也有些犯困。
应知寒昨晚其实也没睡太好,反复醒了很多次,像是一直徘徊在梦与醒的边缘。
他索性闭上眼睛,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只是没闭两分钟,肩上就倏地传来一抹微沉的压感。
应知寒睁开眼一偏头,看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