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荣也不追问,只是说:“我倒有个好消息,听不听?”
“什么?”戚时微隐隐有了预感,抬眼看他。
裴清荣含笑逗她:“叫声夫君,就告诉你。”
戚时微红了脸,见裴清荣仍笑吟吟盯着她,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力气不大,裴清荣却顺势把她搂进怀里,顺便从袖中抽出一张整齐叠好的纸,放进她手心:“喏。”
果然是豆绿的身契。
“你怎么说的?”戚时微有些担心,“有没有……”
有没有被为难?
“没有,”裴清荣被她逗笑了,狐狸般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眸子盛着笑意,“我只是说,这丫头伺候得很合我心意,将来未必不能提成通房,便来乞身契一封。岳丈也是男人,很爽快地给我了。”
戚时微表情一滞。
“傻姑娘,”裴清荣一直观察着她表情,揉了揉她发顶,“都是编了哄人用的瞎话。”
他总是这样,见戚时微一脸纯良,就忍不住坏心眼地想要逗人,想看她露出在意的神情,但一看她真的动了情绪,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又忍不住心疼,恨不得添了百倍十倍的小心,把人给哄回来。
回府的整整一路,裴清荣都在哄人。
“好了,”戚时微道,“到家了,满院下人都看着呢,今天又有那么多事要做。”
她说得没错,新婚假期只有三日,要做的事却多如牛毛,裴清荣明日还要进学,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前院,戚时微也回了雨筠院,开了箱笼整理嫁妆。
忙到掌灯时分,裴清荣这才回院,颀长的身影立在案旁,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今日可有空陪我去书房?我明日要面见塾师,心里尚不安稳。”
戚时微照旧先磨墨,裴清荣提笔蘸墨,在纸上落了几个字,便转头来望着她笑,纸上落了个墨点也不管。
“九郎看我做什么?”
“自然是阿竹好看。”裴清荣依旧笑意吟吟。
……他这人,总是这样,甜言蜜语水似地流出来,灌了满耳朵,叫人辨不清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怎么招架。
戚时微不答,他就这么含笑望着她,把她看得脸颊火烫。
戚时微闷了会,才道:“怪道人都说红袖添香有趣味,身边有个如花美眷陪着,好听话儿说着,叫人不醉胜醉了。那天那两个丫头,还有豆绿,是不是都巴望着这样的红袖添香夜读书?”
裴清荣一愣,随后放下笔,半撑着头笑起来:“阿竹是吃味了?”
戚时微话一出口便心知不好,她是吃味了,还露了行迹。
因心里记着裴清荣那两句玩笑话,顺嘴就把豆绿说了出来,她自己也知是无稽之谈,可就是忍不住。
但为人新妇,哪里能这样任性,何况裴清荣是真什么都没做,还给她撑腰,要来了豆绿的身契任她处置……戚时微侧过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清荣却握了她腕子,另一只手在她手心反反覆覆,落下几个重复的笔画。
他指尖有多年握笔的一层薄茧,刮得戚时微掌心酥酥麻麻,也跟着痒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分辨出他写的是两个字:阿竹。
自己无人知晓的小名被他以指为笔,落在手心里,戚时微的脸又红起来。
裴清荣却看着她,道:“我对天发誓,心里头念着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刚才写在你手心里的这一个。”
裴清荣的眼神很专注,又莫名让人晕眩,仿佛能溺死人。
戚时微欲抽回手,却被裴清荣握住了不放。裴清荣道:“好了……是我不好,不该信口扯些浑话,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都懒得看,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如果乱扯谎,就让文昌帝君罚我这辈子都考不中进士。”
戚时微直起身子,要去捂他的嘴:“关乎前程的大事,怎么能——”
“嘘,”裴清荣截断她的话,在她掌心亲了亲,温软的唇留下一点湿痕,“如此担心,可见阿竹心里是有我的。”
“我也是一样,”裴清荣道,“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这不是谎话。好了,要怪就怪我信口乱说,惹你吃味了。往后这事咱们不提了,好不好?总之我不会有其他人。”
啪的一响,灯花爆了一声,戚时微仍在他怀里,却几乎不敢看他,能听见自己血液轰然流向四肢百骸的声音。
仿佛自己一切微小的情绪都被稳稳承托起来,不再被当作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成为被指责、被训斥的理由,而是被裴清荣认真地托住了。
戚时微说:“好。”
就算像梦一样,她也希望这梦能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