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石青欢快地从门外跳进来,“这是裴家送来的节礼,您猜,送了什么过来?”
戚时微从满桌绣活中抬起头,问:“是什么?”
石青拨开几张帕子,将手中包袱放在桌上:“是姑爷亲自挑的,您看!”
一只素白的手翻开包袱,石青一脸期待地望着戚时微。
几本线装的书整齐排列,戚时微信手翻开,是些中规中矩的书贴,里头还夹了一张书笺。
笺上写道,这些书是他特意找来的,戚时微暇时可读,还附带了几张字帖,可以练字。裴清荣的字还是那么整齐,戚时微伸出细长的手指默默抚过,回想起那天两人见面时所说的话,不由一笑。
“姑娘,您不是一直想识字吗,太好了!”石青喜气洋洋,“夫人说了,既是这样,咱们接下来都不用做绣活了,安心看书练字就行。朱嬷嬷也说,她稍后拿些文房四宝来,咱们笔墨纸砚也不愁了!”
那日相看之后,五姑娘和戚时微因着禁步声响,还是被加罚了绣活,两人已经有半月没有出门。现下裴家送信,既然让戚时微读书是未来夫婿的意思,夫人自然不会拂对方面子,就势撤了戚时微的惩罚,让她专心读书。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戚时微翻开字帖看了看,那一笔字整齐而疏朗,如竹林萧萧。她嘴角梨涡隐现,道:“嗯。”
书和字帖都是通过双方父母传递,半点犯忌讳的东西都没有,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规矩得不能再规矩,裴清荣的信笺也一派君子持重端方状,语句寥寥,但戚时微忍不住将短短几句话看了又看:“咱们明日就练起字来。”
次日,戚时微去正院给夫人请安。
她到的早,夫人还在房中,七姑娘先到。戚时微站起来,微微一礼:“七娘。”
论起来她年长,可对面竟毫无还礼的动静,站在原地心安理得受了这一礼:“是六姐姐啊。”
不知七姑娘今日为什么心情不好,但刘氏从来重规矩,和七姑娘杠上,总是讨不到好,戚时微只得应道:“是。”
七娘拿眼睛狠狠在她面上刮了一下,才道:“六姐姐定了亲的人了,还这样小家气,怪道亲事也是急急忙忙定下的呢。我听闻六姐夫给你送了书?是该好好看看。”
戚时微怔在当场,不知说什么。
她隐隐察觉到七姑娘话语中的火药味,但不知是为了什么。
“七娘,”刘氏走进来,先喝止了她,又转头对戚时微道,“裴九郎是个上进好学的,你也预先识些字,出嫁之后,才好琴瑟和鸣。十月头,咱们家还要在府中设螃蟹宴,邀裴家过府,你们也能见上一面。不过十一月你就该出嫁了,嫁妆里该绣的物件都要绣好,安心备嫁。”
“是,多谢母亲教诲。”戚时微道。
“下去罢。”刘氏点点头。
戚时微一走,七姑娘便跺脚道:“凭什么她的夫婿样样都好?又是好容色,又是温柔体贴。
六娘沉闷无趣,胆子比兔子还小,凭什么配这样好的夫婿?”
自从那日相看,她见到裴家郎君的相貌,就一直不大高兴,回府后戚时微禁足,她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谁知道不过半月,裴家郎君又送了礼物来,还让戚时微顺势解了禁足。
她是家中唯一嫡女,打小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戚时微何德何能凭着未来夫婿同她争锋?
刘氏忍不住笑了。
她将七姑娘揽进怀里,哄道:“就为了这个?嫡庶有别,咱们七娘未来的夫婿,肯定比六娘的好上太多。”
“……我就是不高兴。”七姑娘闷闷道。
从来都只有她压其余庶女一头的份,骤见戚时微得意,她一时自然难以平衡。
何况还有个想法,七姑娘忍着没说:她早看戚时微不顺眼了,那张脸像极了她早逝的生母,哪怕素简无饰,眉目低垂,那张清水芙蓉的脸还是美的。
哪怕有刘氏压着,戚时微从不争锋,但女孩儿家好看与否,却不是刘氏能控制的。
七姑娘骤然道:“她又懦弱又胆小,琴棋书画也拿不出手,怎么还能配个举人,应当配个……配个……”
她设想片刻,吞吞吐吐。
“家族养她多年,不配给门当户对的齐整人家,难道还配给癞头疮疤的穷人去?”刘氏理所应当道,“姻亲之间,相互扶持。她姨娘早逝,终究姓戚,出嫁之后要得荫蔽,只能讨好娘家,她嫁得好,才是对你的哥哥们好,也是对你好。”
七姑娘想了想自己的四个嫡亲哥哥,不说话了。
“再说,若是六娘真嫁得不好了,高门大户之间,不会单笑戚六娘,而是说,戚家女儿品貌不堪,故而嫁到这样不堪的人家,”刘氏点点七姑娘的鼻子,“戚家女儿名声都坏了,到时候你怎么说亲?”
“阿娘,”七姑娘这才回转过来,“我知道了。”
“放心吧,什么人能越过我女儿去?”刘氏道,“将来你的亲事,一定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