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叶芹猛地睁开双眼,面前是空荡荡的水泥地,恢复记忆的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
她晃晃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但动作间就感觉到了障碍。
耳边还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姚叶芹低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食指粗的链条绑住,锁链从她手脚延伸进黑暗中,稍微绷直只给了她几毫米左右的移动范围。
这副场景在刚想起童年噩梦的她看来,就是噩梦重现。
就在她皱眉深思时,铁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
【醒了,真及时】
关尽依拖着一个铁锹走到她面前,移动铁链,将其摆弄成一个大字型。
他握着铁锹,有一下没一下摇晃木柄。
“姚小姐,为了证明我没错,我去看了你的病历。”
姚叶芹在看到铁锹时就觉得不对,手臂肌肉绷紧,锁链发出叮当的撞击声。
【看这反应,是想起来了】
关尽依左眼和左嘴角上挑,右边脸却僵直,脸上是一种奇异的嘲讽。
“现在能好好回答我问题了吗?”
姚叶芹抓握了下拳头,面上倒是无比冷静,“什么问题?”
【你想起了什么?】
关尽依抓着她头发,固定她的头,直视着她眼睛。
他没有开口,只是用心声默问。
姚叶芹不躲不避,轻声回答:“想起来了。”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被抓紧的头皮松懈下来,听到了震惊放大的心声。
【原来竟然是真的!真的有读心术存在!!!】
关尽依用了几分钟才平复自己心绪,眼中涌起势在必得的占有欲,诡异的欲望衬托着他眼白都红了。
看着分外恐怖,像一个恶鬼来到了人间。
姚叶芹灵光一闪,将所有证据整合推测,这家伙成为变态不会是受到千山案的影响吧。
“你也想要我的眼睛吗?”
关尽依贪婪的目光停留在她眼睛处,知晓了她眼睛的魅力,他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心声更是毫不遮掩那恶心的欲望。
【有了这双眼,我也能听到别人心声吗,要是我有了这双眼……】
他将手指搭上她眼角,摩挲了好一会,直到指尖被她温度侵染才恋恋不舍放开手。
【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姚叶芹瞳孔收缩,灵光一闪变成现实,她心往下沉了沉,“就算你挖去我的眼,也不会得到读心术,挖眼移术只是王麻子骗你的。”
她想试试能不能用语言打消他的念头,“千山王家村过度迷信,所谓献祭都是谎言,你学了这么多年医学,对这些肯定很清楚对吧。”
关尽依微微一笑,只是用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嘴炮。
【医学科学能解释你的读心术吗?】
姚叶芹哑口无言,要说迷信,她能听到心声这件事就是一个巨大的迷信。
她硬着头皮说道:“能吧,心理学能解释,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可能因为我小时候受到强烈刺激,所以才将幻听当成了心声,所谓心声只是我无意识观察中推测出来的他人行为表达。”
【丙泊酚、依托咪酯、□□、咪达唑仑】
关尽依双臂环抱于胸前,戏谑笑了,“我刚才的心声说了什么?要一字不落复述出来,说出来才有活路,你还有价值,没有价值了我不介意现在就拿你寻乐子。”
姚叶芹不用想都知道,所谓寻乐子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可能小命都不保。
她犹豫了三秒,一字不落重复了他的心声,“丙泊酚依托咪酯□□咪达唑仑。”
【哼,幻听】
关尽依似笑非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姚叶芹只觉得这是天书,锁链比她想象中的坚硬,她没有办法纯靠力气挣脱出来。
“暗号口诀?”她不太确定,并准备拖延时间。
但不等她再多说什么,尖锐的锋芒闪烁,亮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手臂有针扎般的刺痛,紧接着是冰凉液体闯进血液中。
【是麻醉药物】
关尽依取出静脉注射器,看着昏迷过去的人,露出嗜血的笑。
他掰开她眼皮,看着里面的眼珠子,满意得不得了。
十几分钟后,轮子从地面滚过的声音渐行渐远。
*
姚叶芹是自愿封闭那段记忆的,在她放倒王麻子后,出于害怕她回到了山洞里。
与商玉山在山洞里苟着,直到食物和水都消耗完毕,她都不敢跑出去。
最后是身体虚弱的商玉山跑到外面找救兵。
姚叶芹被救出来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在医院治疗过后,被带到警察局帮助调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外婆,也就是鹿森的妈妈。
鹿森虽然被救出来,但却因为这场灾难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且承受不了流言蜚语患上了心理疾病。
姚叶芹还记得坐在警局里,耳边是外婆与成警官的对话。
“这个孩子受到了很大刺激,唯一的幸存者咬死是她杀了全村人。”
“不对,我女儿说不是的,她说是这个孩子救了她们。”
“事发时,您女儿也昏迷了,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她和那个幸存者,但这个孩子一直处于惊恐不安,从被救出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您看,能不能让您女儿来一趟?”
“我女儿也害怕出门,能让我跟她聊聊吗?”
“好。鹿老师您注意一下,这个孩子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您当个笑话听,都是封建迷信,那个幸存者说什么她被魔鬼诅咒,会带来噩运,还说村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还信誓旦旦说她能听到人心里在想什么。”
“胡说八道!”
那时,外婆的影子笼罩着她,慢慢蹲下来后姚叶芹能看到她身后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
“叶芹,我是鹿森妈妈,谢谢你救了她。”
姚叶芹依旧呆愣盯着虚空,隔了好一会,她缓缓低头。
孩童的眼睛与成人眼睛对视上。
【孩子,非常非常感谢你!】
姚叶芹听到了最真切的善意,熟悉的名字戳中她心,让她有了些许反应。
“鹿森……妈妈?”
柔美女人手摸着她头发,一下又一下顺着她些许凌乱的头发,“我是鹿森妈妈噢,你就是鹿森口中的小大人对吧,把鹿森救出来的大功臣。”
【是有超能力的小宝贝啊】
姚叶芹注视着那双柔和的眼,“我不是。”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对话的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芹,鹿森说她和你约好了,我们要成为一家人,你想和她一起生活吗?”
孩子眼中闪现出渴望,可那点光很快又消散了。
“我……”她怯懦着,想要却不敢说,拒绝又心痛。
但成熟的大人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包容着孩子的一切,“你可以和鹿森一起睡懒觉,太阳晒屁股不起床也可以,不过以后不能叫她姐姐了,她会维护自己母亲的称呼,你可以叫我外婆。”
大手从她头上滑落,包住她的小手,像饺子皮包住了馅,融洽结合在一起。
姚叶芹被温暖吸引,小小声:“外婆。”
“叶芹。”女人笑着应和,引来热烈的阳光。
“外婆是一位心理医生,就是会变魔术的人,我可以把你不想要的记忆扫出去,叶芹要不要跟外婆一起打扫卫生啊?”
她轻轻点了点自己脑袋,神秘的笑容就像一个女巫。
姚叶芹听懂了,被包住的小手试探着回握住她,得到回应后眉眼笑弯弯,像一颗甜滋滋的花生汤圆。
“要,我不想记得那些……好可怕。”
她想了想,许是被那目光注视久了,有一种可以任性调皮的感觉。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外婆都会包容她,于是她便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请求。
“可以把其他声音都扫出去吗?”她不想再听到别人的心声了。
外婆久久注视着她,没有出声,只是情不自禁俯身前倾,伸出双臂将她纳入怀中。
“听见其他声音是小天使的技能,我们叶芹是天使宝宝啊。”
被馨香包围的孩子浑身一颤,眼泪无声滚落,一点一滴都渗透进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中。
等孩子平息下来后,外婆稍稍退开少许,指尖擦去孩童通红眼尾的泪珠。
“叶芹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看的,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肯定都能永远直视下去。”
*
眼前一片橘红色的亮光,刚醒过来的人不习惯进入眼睛的亮度,眯了眯眼。
一个模糊的形状出现在眼角,姚叶芹移动眼珠子,看到了那双下三白的眼。
【醒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早啊,没想到抗药性还挺强】
关尽依转换了上方的灯光,暖光的光一瞬间切换成了冷白光。
“醒来也好,清醒时手术更容易成功。”
姚叶芹想动,却发现完全动不了,除了眼珠子能动外,身体其他部位都不听使唤了。
她像是被困在了自己身体中,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姚叶芹使劲扩展着自己的视野,用力到极限才隐约看到一团阴影在左边。
关尽依清洗手术用具的声音在她十点钟方向,左边像是另一人影。
姚叶芹一边试图突破躯体限制,一边开动大脑,寻找着逃脱之法。
在这万分危难之际,她脑中闪过许多片段,大部分是小时候的事情,夹杂着成年后的许多事。
一开始被卖到诈骗窝点时,姚叶芹不安全感拉满,那时她总是从外界寻求帮助,于是半被胁迫半妥协帮助那些人。
姚叶芹尾指翘起,她逐渐能感受到手掌的存在,但距离使用它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闭上眼,稍微缓解了些眼睛的酸痛。
头顶灯光直射,闭上的眼依旧能感受到光点,像银河进入眼中。
恍惚之间,姚叶芹回忆起了自己为什么会想带那些孩子逃出去。
她感受到自己五指的存在,原本瘫在身旁的手指头慢慢翘起,从指尖到掌心逐渐离开平面。
“哒、哒哒哒、哒哒。”脚步声有节奏响起,配上清水流过的声音刺激着人头皮。
“哐当——”有什么东西砸到她脸旁,掀起的微风碰了碰她脸上绒毛。
闭着的眼看到越来越近的光点,姚叶芹倏地睁开眼,瞥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眼。
【这么多年我也是练出来了,就等着这一天,你不要害怕啊,很快的,要不要麻药呀?】
口罩之上的下三白眼微眯,像一头即将进食满足的狼。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可是给了你全麻的,不过你抗药性出乎我意料,要不要给你补一点麻药?】
一截针头出现在她视野中,尖端处冒出一粒水珠。
姚叶芹想说话都做不到,原本为她所用的身体变成了囚禁她的牢笼,她嘴皮子有些微的抖动,幅度很小不被人所察觉。
眼瞅着针头向下,逐渐靠近她的手臂。
虽然视野中没有了针头,但她好像能够感觉到那支针的寒气。
要是真被他打进去,她死定了。
姚叶芹眼中划过狠绝暴戾的光,能控制的手掌紧握成拳头。
在针尖碰触到肌肤的刹那,她暴起,突破限制的手臂横击出去,拳头直击他下三路。
“嗷+——”
得益于躺着的姿势,姚叶芹这一击准确又快速,将男人打得猝不及防。
针掉落到她身侧,她手臂回防,抓起针管,不管三七二十一扎到弯腰护着下身的男人肩膀处。
大拇指高高竖起,然后迅速扣着活塞柄压下,将针管中的液体注射到男人身体里。
“唔……”关尽依发出细微一声,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动静。
姚叶芹鼻翼收缩扩张,吐出沉重的呼吸,手臂无力悬在半空。
从能活动的右臂到右半身再到全身,她感觉到了躯体的存在,慢慢坐起身,脖子侧弯向下看。
男人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下。
姚叶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把人绑起来。
但她看了一圈,这个房间里除了床和手术用具外,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找不到类似绳子可以绑人的东西。
姚叶芹移动大腿,脚尖探地,她却高估了自己的恢复,没有走路的力气,脚软坐到男人旁边。
她看着昏迷的关尽依,知道自己是幸运,恰好扎到了他血管才让他晕过去,但不知道药物能支撑多久。
姚叶芹上牙死死咬着下唇,眼角余光看到托着手术刀具的盘子,灵光一动知道该如何做了。
她探身伸手把盘子扒拉下来,刀具扔到脚边,双手抓握着盘子,对准男人头颅太阳穴边上的位置,手起盘落。
“哐!!!”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姚叶芹眼睛一亮。
这声音一听就是一个好头。
不着调的念头划过,她没有忽略手上的动作,又快速朝着不同位置敲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