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灯,洗手台上方的镜子浮现一张黯淡得近乎陌生的脸。
身后屏风上的荷花锦鲤栩栩如生,也随着亮光争先恐后游入镜中,淡粉翠绿里洒着点点金,更把人映得脸色煞白。
沈星鲤拨开黏在额前的碎发,掬起清水洗了一把脸,插上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风噪声低低轰鸣,她幽幽叹了口气,纷杂的思绪如同指缝间蓬乱的发丝,怎么理也理不顺。
原来是一场误会。
他否认了结婚对象的存在,又强调自己从未考虑过步入婚姻。
但已经说出口的“到此为止”,比覆水还难收,这段关系终究只能随之蒸发。
他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冷淡地告知她收拾包袱走人。可见她这个角色,在他的生活里无足轻重。
而她会如此冲动地提出要分开,也昭示着内心深深的不安。
由始至终,他们就处在完全不对等的位置上。他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她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如此脆弱易碎的牵绊,稍有变数,就能让她萌生退却之意。
也罢。归根结底,他们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
无论是出于误解,还是出于厌倦,她和他之间总有走到尽头的这一天。
钟馥屿从她身上扯掉的浴巾滑落在地板,沈星鲤放下梳子,拾起浴巾扔进篮子里,同时,后知后觉地捡拾起一个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方才他从她手里抽走手机,对着电话里说的是:她有男朋友。
所以,她并不是他身边不清不楚的女伴,不是不三不四的情人。
他其实有将她当作正牌来看待。
她时常下意识地逃避这份关系的真实定义,如今终于从他口中收获一个确切答案。
也算是个安慰吧。
沈星鲤拍拍僵硬的面颊,努力抿出一个轻松的笑。
一双眼仍然沉重而潮湿,沈星鲤用力揉了揉,垂下手时,却见到面前的镜子里清晰映出钟馥屿的身影。
他不知何时又进了屋,隔着屏风站在灯光打不到的地方,如同一道虚幻的魅影,自平波处掠过一丝涟漪,眨眼无痕,却能在她心底制造滔天的巨浪。
她一时分不清真实或虚假,恍惚着透过镜子与他对视。
直到彼此的身形随着他的抬脚向前,逐逐渐渐重叠为一体。
沈星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
他原本停在离她半步之外,她这样仓促地调转回头,倒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鞋尖轻擦着几乎是往他怀里转。
简直自投罗网。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钟馥屿淡淡问。
他的手撑在洗手台边缘,虚拢出一个狭窄的封锁区,彻底隔绝她躲避的可能。
周身盘旋的低气压令沈星鲤细微地颤了一下,说不清自己的紧张从何而来。
“说什么?”她佯装镇定。
“说说,谁有这胆子,凭空给我捏造结婚对象。”钟馥屿静静凝住她,”作为当事人,总有追究的权利?”
他既打定主意要寻根究底,必然不可能容她轻易糊弄过去。
沈星鲤盯着自己的脚尖,闷闷应声:“没有谁凭空捏造,是我自己无意间误会了。”
“误会。”钟馥屿重复着她的话,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料想他此刻看她很不顺眼,沈星鲤轻声补充:“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叫车走人。”
他原本还显得心平气和,闻言神情彻底冷肃下来。
“所以你觉得,我这里是什么来去自由的好地方。”钟馥屿钳住她的下巴向上抬,眉心压着黑云。
“你的胆子又是从哪儿来的,鲤鲤。”
颌骨被捏得生疼。沈星鲤不得不迎上他带了点戾气的目光。
沉郁锐利,泛着金属般的寒意。
沈星鲤能够理解钟馥屿的恼怒,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控的人,就算分手也不可以是别人甩他。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又超脱她的预料之外。
他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向后折,另一只手撩开她的睡裙,娴熟地向上游走。
他指尖轻拢,立即摩擦出不寻常的变化。
沈星鲤本能地瑟缩起来,但仍然被他牢牢控制在掌心内,避无可避。
“钟馥屿,你别这样。”沈星鲤慌乱道。
下一秒他开始亲吻她,舌尖探入,强势地勾缠。她彻底说不出话来,只能被动地迎接着激烈的攻势。
身理太过熟悉他的造访。
从体温到鼻息,从动作到节奏。
他的亲吻与触碰仿佛带着电流,轻而易举地激起她的一次次颤栗。
紧密的贴合下,她闻到他身上沾染的夜雾气息。
混合着烟草的辛呛,还有天然驱蚊香料里香茅、佛手柑、柠檬草、丁香,种种基调。
如此繁乱,却又在清新与浓烈中达到复杂的平衡。
一如她此刻矛盾的心态。
明明应该反抗,意识却先一步沉迷。
周遭静谧。
沉沉的喘息,与翻涌的水浪。清晰可闻。
“哭了这么久,怎么还有这么多?”他的唇碾着她,气息幽幽地问。
沈星鲤羞耻地闭紧眼,在直白侵袭的欲望里,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根本不想跟他到此为止。
而他情动的证据同样明显,在暗处不可被忽视地抵住她。
迷乱的意识驱使着她微屈膝盖主动发起试探,但只飞快蹭了蹭,对未知的胆怯还是阻止了她更进一步。
“这里没有套。”他平静地挑明。音色泠泠,依旧如八风不动。
他干脆利落地松开手,沈星鲤一时不防,软着腿趔趄了一下。
她当这是拒绝,却又听他再次开口。
“你知道哪里有,自己去拿来。”
呼吸有短暂的停顿。
沈星鲤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