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旧过去。
他们这段关系,即便很难定义,但已经可以称得上稳定。
沈星鲤的心态逐渐趋于平和,至少对他从闲聊中不经意展露出的,与她身份地位上的云泥之别早已免疫。
很少再私下里一惊一乍,也很少再产生低落,消极,不安,自我怀疑之类的负面情绪。
诚然,他的个人经历多彩丰盛,门楣显赫高不可攀,通讯录里随便拎个名字出来都如雷贯耳。
但又如何,那些话题他随口讲讲,她也权当故事来听。
这次从苏州回来,沈星鲤和世界上每一个合格的苏州人一样,无数次发出拷问。
为什么苏州不配拥有属于自己的机场?!
钟馥屿的反应与旁人不同,脱口说:“光福不算么。”
沈星鲤卡壳一下,复又拧眉道:“光福是纯军用啊,不能进的怎么算。”
钟馥屿不置可否。
沈星鲤还在苏州没有机场这事的气头上,看钟馥屿的眼神都复杂不少。毕竟她从不把他归入“一般人”的范畴,他要是下一句告诉她他能进,她也不会太过震讶。
但是不爽一定会有。
毕竟这种不够便利困扰她许久,而他居然可以有特殊门道,特殊路径。她的价值观会崩塌掉。
接收到她的欲言又止,钟馥屿哂笑一声。
“想什么呢,我也不能进。”
轻易被他看穿,沈星鲤脸色讪讪,但吁了口气:“我真以为你去过。”
“确实去过。”钟馥屿轻飘飘道。
“……”
态度可真轻巧,好一个特权阶级。
沈星鲤差点忍不住拿抱枕砸他。
钟馥屿故意停顿这一下,才不紧不慢补充:“光福曾经开过往返北京的民用航线,那段时间去的。”
沈星鲤意外:“我孤陋寡闻了吗,什么时候开过民用航线?”
钟馥屿略略回忆,依稀能记起的一次:“比较有印象的一次是02年春天。”
“02年,这么久远,难怪我不知道。”
沈星鲤说完,又意识到这话有点含沙射影讲他年纪大。虽然她压根没那意思,但不排除有些人敏感心眼小。
有一回她无聊刷短视频,软件推送自动弹出一条营销号发布的娱乐内容。
一个很阴阳怪气的腔调大声说:“大家都知道,男人一过了三十,某方面的能力就要断崖式下降。”
沈星鲤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划走,但最炸裂的开头已经被钟馥屿听得清清楚楚。他垂眸扫她一眼,面色无虞,看样子没跟她计较。
结果一转头,账都算在当天晚上。
“也不是很久远,我都6岁了。”沈星鲤迅速改口,“你那一年到苏州去玩呀?”
“算吧。”钟馥屿说,“那年贝先生回苏州,所以跟着家人专程去了一趟。”
沈星鲤睁大眼:“贝先生,是我想的那一位吗。”
沈星鲤心底有猜测,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那位大师太过德高望重。是提起近代的苏州城,无法绕开的一个名字。
“是五月中旬刚走的那一位。”钟馥屿语气低缓而庄重,紧接着,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沉默良久,留沈星鲤独自按捺内心震撼。
是年五月,一代名家与世长辞,在社交媒体上掀起怀念热潮,就连沈星鲤收到消息后,都在朋友圈转发了一只蜡烛。而作为真正见过、认识那位名家的人,钟馥屿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还有一次,钟馥屿接完朋友的电话,旋即打开一封刚刚收到的电子请帖。
沈星鲤正挨在他身边,余光扫过,随口问:“你要去参加婚礼呀?”
“不去。”钟馥屿兴致缺缺,“太远。”
眼见他即将收起手机,沈星鲤小声询问:“我能看看里面的婚纱照吗?”
“看呗。”钟馥屿直接将手机塞给她。
婚礼的邀请函由一段堪比电影质感的短视频启幕。
一对年轻男女各踩一块冲浪板,前后追逐着在碧波万倾的海面上嬉戏,白色浪花在两人身畔激起肆意的水珠。
女生穿着比基尼,笑容明亮自信,由远至近朝镜头而来。
沈星鲤的注意力全被她蓬勃挥洒的生命力吸引过去,直到影片短暂定格,才分出目光去看男方的样子。
“真是金童玉女。”沈星鲤感叹,指了指照片上的两个人,“哪一方是你朋友呀?”
“都是,这俩我发小。”钟馥屿说。
“你发小结婚你都不去呀。”
“之后在海南还会有一场,那时候再去。”
沈星鲤了然:“噢。”
这些有钱人结个婚真够折腾的,光婚礼就要办好几场。
她又继续向下翻照片。
婚纱照的拍摄地点从两个新人定情的城市为锚点,向全球各地展开,但不是千篇一律的地标建筑,更多是走街串巷,融入当地风土的生活照,唯有女生头顶垂落的蕾丝短纱洁白无瑕,昭示出她新娘的身份。
“这是在哪儿拍的呀?”
沈星鲤放大一张两人独自驾驶直升机飞掠海岛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