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地明,韩沐青终于在一尺地下挖到木盒。
她谨慎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后掩埋好泥坑,抱起盒子匆匆离开。
掩埋在泥土里的木盒已经开始腐坏,泛黄的手指灵活推开锁扣上粘黏住的泥巴。女孩不知是激动还是为何,心跳莫名加快,迫切想打开它。
文书、信件、纸条等等都完好无缺地被包裹在其中。韩沐青紧忙拿出它们逐个读着。每个奏折上都写下曾经发生过的朝廷大案,而奏书后又紧跟着众多证据。
烛火闪烁,她手中的纸张也在颤抖。
「奏柳山铁矿坍塌案:烁月十九年,柳山官矿因天灾坍塌,损失大量国财与人力。经审查,柳山地质坚硬,侵蚀少,风化程度较低。山外绿树成荫,抵御灾害的能力高。且开采时日日记录,仅一夜的暴雨不足以损害地下矿脉。近年来,高家财力暗中向边境涌动转移,多出的铁器与银两按利计算正为预计还未开采的铁矿价值。高家正是负责柳山铁矿的人,其中巧合众多,疑点重重。请圣上隆恩,重新彻查此案。」
「奏叶家冤案:烁月二十年,叶家被人陷害,因私通胡人而被满门抄斩。经审查,证人是叶家刚招收的新下人,并未被叶家厚用,证言有误。叶家私宅中的胡人物件经工匠重新检查,为新制的器物,做工粗糙,明显为加急所做,与当时禀报的价值千城不符,证物有误,许被人替换。请圣上隆恩,重新彻查此案。」
「奏后宫走水案:丰正一年,芳华宫离奇失火,肖嫔妃葬身火海……」
大火过后,现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大理寺迟迟查不出究竟,龙颜大怒,下旨诛杀芳华宫所有宫女内官,将大理寺内部也换了血。圣上悲痛欲绝,半年未上朝,荒废政事,晟朝的经济也一直停滞不前,外邦趁机侵犯大晟疆土。内外两患,就在晟朝濒临崩溃时,五皇子的母妃——长相酷似肖嫔妃的女人出现了。李佑像是换了个人,重振雄风,与高家、唐家和韩家一起力挽狂澜,平定了晟朝,渐渐恢复昌盛。
而走水一案至今还是未解之谜。
不过在韩沐白和李承乾的不断追查下,最终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肖嫔妃的舅父曾经投靠于高家,与高家一起平定先太子的旧部,而后又参与了柳山铁矿的工事,途中却突然因病暴毙。肖嫔妃很有可能是知情者,高家担心她触碰到自己的利益,杀人灭口也极有可能。
他们怀疑肖嫔妃的死与高家有关,但证据不足,奏折也并未书写完全。
……
韩沐青眼底一沉,一件件沉案相继重见天日。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高家。
她谨慎地将那些消息都藏匿在自己的床榻下,收拾好桌面,随后又准备处理掉那只木箱。却不想手中一滑,将其摔落。
韩沐青担心会引来下人,迅速熄灭房间内的灯火,只留下一支微弱的引路烛。她紧忙弯腰捡起碎成三瓣的木片。慌乱间,夹在木箱上的纸条飘落至地板上。
她一头雾水地捡起纸条,将其靠近摇曳的火花。即使视线模糊,但韩沐青还是认出那是兄长的亲笔。
“见笔,已行至此步也。朝堂之上,乱臣当道。青儿,我本不忍让你搅入浑水,但我知你嫉恶如仇,势必要为兄报仇雪恨。韩家已陷入泥潭,事实皆为大皇子所言。此事莫让家人得知。谨记,顾全自己,切莫过多相信他人。勿念。”
她也曾猜过朝廷里或许不太平,却没想到已经被高家搅得如同江山易主般。
兄长与李承乾基本上调查得差不多,但刑部大多官员已经被高家买通,若是重审那些案子,定会走漏风声打草惊蛇。若是直接禀奏给官家,恐怕要更为麻烦。官家重用高家,如今又在明面上打压韩家,如若不是铁证如山,高家或许还会栽赃给他人,甚至官家也可能以污蔑朝廷要员的罪名惩治韩家。
即使凶手的身份他们都心知肚明,但目前所查到的证据只能将矛头对向高家,并不能一定证实高家便是罪魁祸首,也就是说他们还需要找到铁证。
凶手逍遥法外,地底下的受害者无处申冤。韩沐青本性虽有些好乐,但正义感却是满满当当。她从小就被家人和师父灌输正直的思想,即使她知道如果自己卷入了这场风雨,若是失败,波及的将是整个韩家,可她却仍是要替兄报仇,让真相大白。
压抑下来的气愤一瞬间迸发,韩沐青青筋微起,握拳狠狠砸向桌面。
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而撞到桌角,发出轻响。涩黄的纸条在火焰的燃烧下成为灰烬,韩沐青一个出神,指尖便被烫伤,手指吃痛缩回,她握住冰凉的玉佩,冷静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