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序记得他。
他叫池北,是个很热闹的人。
其他的就没印象了。
晚上八点十分,池北叔叔家的小别墅。
茶几上还摆着三杯没人喝过的凉白开,池北端坐在侧边沙发,黎序倒像个大爷瘫在大沙发上,大镰刀不知道被他收到哪里,回来的路上就不见了踪影。
两人此时此景还要多亏于热心人士常匠局长,因为今天太晚,常匠便提出让池北先回家休息,其他的明日再议。随后打着两人既是同桌又是上下级关系的名义,在送池北回家后,把黎序给留在了别墅里。
池北低头看茶几,空气有几分凝结,他忍不住想回到卧室做两套卷子。
他和黎序的仇怨还要从刚开学时说起。
池北是晋市一高远近闻名的卷王,高中两年一直挂在金榜最上头,榜首拿到手软,就连偶尔去参加竞赛也会做到极致,如果他某个竞赛没把握拿到第一,就会一直学到下次比赛,然后再夺得榜首。
黎序高三忽然来到晋市一高,成为池北的同桌。
池北最在意的金榜排名,从“第一名池北”变成“第一名池北、黎序”。原因是黎序插班生考入学考试时,拿了满分试卷,直接挤到池北名字旁边。
虽然池北喜欢拿第一,但也不代表他不愿意让别人也拿,知道自己有对手以后,池北反而很开心,有竞争对手才能成长……
这当然也要建立在这个竞争对手是个正常人。
池北其实很少和班里同学说话,但因为足够有实力,班里不少人都会主动跟他搭话,尤其池北所在的三班是重点班,同学们对学习更是看重。所以他在班里有良好的人际关系。
唯一一次主动就是黎序成为他同桌那天,对于自己认定的对手和未来一年的同桌,池北想着打好关系也不错,更何况这人长相姣好,男生女相却不显阴柔,一双魅人的桃花眼却耷拉着,气质上也就周正不少。
等黎序坐到池北旁边,池北琢磨很久才开口说:“你好,我是池北。”
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不生硬,这个同桌坐下后挨他极近,他以前一直自己坐,没预料到会这样胳膊碰胳膊,淡淡说不清的香气涌进他鼻腔,原本准备好的自我介绍直接忘光,只剩下这一句话。
他更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黎序已经捂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
他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就输得这么彻底。
黎序没理他这件事,仅仅让他记了一周,后来因为高三学习紧张,他也就逐渐忘光了,不过这个开学就睡了一天的同桌,荣获一个称号“睡神”。
若要说只是黎序没理他,池北也不会就单方面将人视为死对头。
每周三下午体育课,操场西边有棵大杨树的后面,池北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土地上落了几滴泪。阳光照不到这里,春风有些发凉,他躲在这里悄无声息满脸泪痕。
树下宁静被一声很轻的自语打破:
“啊,哭了。”
“!!!”
池北瞳孔一缩,匆忙地用校服袖子擦干净脸,向声音出现的地方看去,那里只留下一个懒散背影,有些像他那个倒霉同桌。
等下了体育课回到教室,第一眼看到的是黎序趴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池北没忍住用笔捅捅他胳膊,见人动了,小声问:“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胳膊里传出:“操场旁边树下,看到你哭。”
好得很,真诚实,甚至不愿意骗他说没看见。
旁边这人一动不动,这是又睡过去了,池北想让他不许往外说,却不好意思再次打扰别人睡觉,又气又纠结,梁子就这么横在了他心上。自那以后每次不小心做错题,他都会情不自禁去瞥一眼旁边睡得正香的黎序。
久而久之……其实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池北已经打心眼把人当作“死对头”,还偷偷列了个计划单,想让黎序好看。
以至于现在瞥见瘫在沙发上的黎序都莫名火大,但池北对他有了些敬畏,了解受难区异变物后,他也能猜到在学校受难区,是黎序救了他。
而在医院……若医生没有突然爆掉,恐怕也要靠黎序救他。
那么多狼狈都被看到,自尊心也就自动免疫了。
黎序忽然坐起来:“卧室在哪儿?”
池北顺势一指,随后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睡觉。”黎序脱掉外面浅灰色外套,丢在沙发上,径直走向池北指着的方向。
“?”池北见此才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什么:“等等……”
他已经打开门,连一丝一毫停顿都没有,直接进去了。
当自己家呢!
池北两侧脸颊鼓起来,像只被揉捏后的河豚。
卧室很干净,比黎序自己的窝要好,他很满意,雾气从衣服慢慢逸散出,贴附在墙壁挤满整间卧室,缠绕上整齐的蓝色条纹被子,轻轻抖散。
见到这一幕池北没有大喊出声,算他被淬炼出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