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的雨夜。
张逃燕端坐在椅子上,与江城对峙。
她面带嘲讽。
“还要杀人吗?还要用别人的鲜血修炼吗?遭受反噬的滋味很好受,对吧?”
江城的脖颈上有一道斑驳的疤痕。
此时,疤痕周围血肉蠕动,仔细看,还能找到拱来拱去的细小蛆虫。
他晃晃悠悠地举着剑,神态癫狂:“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以前明明好好的,你!你想怎么样,难道你不想追求大道了吗——”
“我不想了,我懒得伺候了。”
“好,好好好,我可以一个人继续,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
“因为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啊。”
张逃燕好整以暇,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的命是栓在一起,可是你的身体由我掌控。我想让你活得舒服,你就无病无痛,我想让你受苦,你就要遭受万蚁啃食。不要以为自己真的神机妙算,拿捏得住我。”
江城面容扭曲。
张逃燕勾唇一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因为你的身体和脑袋不配套啊,你能不能分清楚自己是谁?你是江城?可是江城已经死了。那你是影人吗?可是你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你完完全全继承了江城的意志。”
“真是可悲啊,小东西。”
江城捂住耳朵:“别吵了......该死的,别吵,别吵了!”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仿佛遭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耳朵附近的皮肤都要挠出血来。
张逃燕静静地看着他,藏在背后的拳头,一点点握紧。
她说:“江城,我早就告诉过你,人死了就是死了,假的就是假的。影人是假的,你只能在这一小块地方生存,一走出我的灵场,就会化作飞灰,什么都不是。”
江城猛地抬头,眼睛猩红。
他恶狠狠地盯着与他生死一体的女人。
张逃燕俯身,迎上他的目光:“蝼,蚁。”
闪电乍亮,照彻狭小的房间,两人的身影逆着光,拖出狭长的影子,仿佛触手可及,又像两座永不交集的峡谷。
潮湿的泥土气息蔓延,仿佛带着某种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江城神色更加扭曲。
他用力耸了耸鼻子,他闻到了血的味道——是他自己身上的,他脖子上的伤口上正细细密密地爬着蛆虫。
“小娼妇。”
江城起身,提着剑,一步步走向前方鲜红的身影。
剑刃拖出刺耳的声音。
张逃燕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刻意而疯狂。
“好啊,好你个江城,事到如今你终于不装了?你倒是看清楚,究竟是你更丧心病狂,还是我棋高一着——你来啊,你敢吗?你动手啊!”
手起剑落。
“哗哧”血光四溅。
张逃燕的头颅“骨碌碌”滚在地上。
江城满身鲜血,状若疯魔。
他嘻嘻笑着,把张逃燕的头颅提起来,放在一旁的木桌上:“燕娘啊燕娘,你和我比心狠?你连杀个小弟子都不忍心,你比得过我?白白浪费你这一身修为。”
他一步步转身,走向张逃燕身穿红衣的躯体:“别以为你靠这个能摆脱我,我知道你没那么快死,只要我吞噬你的灵力,夺走你的灵性,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王——不对,还有我儿子,只有我一个人可不行,我还有个儿子呢。”
江城夺门而出。
张逃燕看着他的背影,嘴唇一点点咬紧。
可是她没有手脚,甚至连身体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她茫然的眼中划下一滴泪。
她说:“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我明明不想要这样的,为什么我还没有死?我死了,他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没有人来帮我?不,不对,我不要别人帮我,我要变得强大,我要掌控我想要的——”
随着她的语气一点点变得激烈,空气扭曲动荡,隐约出现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白燕。
就在这时,江城拉扯着一脸惊惧的江无问,闯入暗室中。
白燕的身体随之消散。
张逃燕眨了眨眼,她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青年,发出嘶哑扭曲的声音:“小问,我好痛啊。”
江无问眼神颤抖。
闪电乍亮,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苍白电光、猩红血光,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一切都在融化,纠结,扭曲......
江无问鬼使神差,转身拔剑,剑刃对准父亲的背影。
在他身后,张逃燕的瞳孔正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红光。
她用了幻术。
师尊教的,她引以为傲的本领,世人眼中的“小把戏”。
她引诱江城的亲生儿子,彻底杀死了对方。
万籁俱寂中,她喃喃着:“‘灵’的联系比血脉联系弱,我们彻底一刀两断了——江城,你带不走我,你再也要挟不了我,去死吧。”
血色翻涌。
一切肮脏的,混乱的,不堪的过往都骤然崩塌,如尘埃散去。
画面回到血红的天地,张逃燕的记忆结束了,此处是白燕的记忆。
“......!!”
长域回过神来,感受到胸腔勃勃的心跳,舌根和后脑都在隐隐作痛,甚至有种烦躁暴虐的感觉。
好强的怨气。
幸好他精通灵术,否则就要——等等,方停归!
长域举起左手手腕,没有感受到重力牵扯。
方停归的手掌,不知何时松开了。
该死!
长域挥散残余的画面,焦急追寻着咒印的气息。
在血红的幻境即将支撑不住,崩塌散去之前,他终于在血茧的背后,发现了一道墨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