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我发现红境和白境的护山大阵相似又不同,似乎是环环嵌套,可以互相闭合。于是我模仿着,设计了一套相似的法阵,把两境的对应区域短暂重叠,可以实现跨越。”
“不过,这几天风平浪静,我们从未得到师姐的消息,也没有发现她的半点行踪。”
月色茫茫,长域、方停归、陈墨追和凌恨月或站或坐,围成小圈。
孩子们则守着两名俘虏,百无聊赖地揪草玩儿。
凌恨月用白玉朱笔画出符文,向长域展示着。
长域单手摸下巴,假装在思考,实则低头躲避方停归的目光。
尽管对方神色十分平静,几乎看不出那夜争吵后的波澜。
只是没来由的,方停归越平静,长域越心虚。
他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接话:“好......我知道了,我这边也得到了一点消息,关于青城派的过往......”
接着,长域把江城和张逃燕的恩怨,以及江白问的发现,向徒弟们简单叙述了一番。说到张逃燕身死的时候,他不禁默了默。
“那江城真不是个东西,他怎么敢恩将仇报,逼人作恶?”陈墨追拍着自己的药箱,又急又恨。
“师姐糊涂啊,她当年但凡去找大师兄,找二师兄,哪怕是找我——小小一个青城派,怎么拦得住我们?我们怎么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凌恨月俯身轻拍师弟的肩膀,沉默地安抚着。
方停归则站在长域对面,静静听他讲述。
长域忽略他的目光,又把红白境的原理、两境运作的规律、江白问的发现......都简单说了一遍。
众人纷纷了然,各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以及应对之策。
不知不觉间,晨光熹微,长域捂嘴打了个哈欠:“好好好,你们都说得有道理——唔,天快亮了,我在红境待了一夜,你们那边则大概过去了七天?”
“是这样。”凌恨月点头道,“小灵也说,那边的‘灵’的流逝速度,忽然变得正常了许多。”
陈墨追依然愤愤不平:“我们师姐如此妙手神功,竟被江城那老匹夫利用,给他延命续寿......”
方停归道:“杀了就好。”
陈墨追下意识反驳:“江城倒是死得痛快,可是师姐她——”
方停归语气淡淡:“她也杀人了,而且是很多人。我们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与江城合作十几年,她手上未必干净,她也未必无辜。”
陈墨追抬头,看到方停归冷淡的侧脸,情绪冷静了一些:“大师兄,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相信师姐的秉性,她自小纯善,一定是受人哄骗了。”
凌恨月只说:“且看吧,江无问是吐出了许多事情,但是还有更多疑团没有解开,依我看此事还有隐情。”
长域吐出一口气,起身:“行啊,线索交换得差不多了,走吧,去看看江无问他们还有什么想说……”
就在这时,忽然闯入一道哭天抢地的男声,伴随着一道纯白人影,直直地撞到长域面前。
“公子,公子你快管管他们呀,那个白头发的少年拔我胡子,还把我捆起来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人的......”
江白问。
长域顿觉头疼,下意识板起脸,还没说话,江白问已经揽过他的肩膀,唉声叹气地把他勾到了一边。
长域:“?”
凌恨月:“?”
陈墨追:“......?”
方停归:“......”
他神色晦暗了几分。
不远处,丘瑾停下追逐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方停归的目光,只觉得两眼一黑。
该死,他刚刚怎么没拦住那个老疯子......
————
另一边。
长域和江白问背对众人,后者示意凑近说话。
我们很熟?
长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没说什么,好整以暇地等他说话。
江白问压低声音:“其实你也很讨厌你师尊吧?”
长域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回答。
江白问却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对吧?我刚刚一直在偷看你们,你蹲着,他站着,而且你对师叔们和颜悦色,反而对你师尊颇为拘束......他毕竟是魔族啊,我就知道!”
长域将计就计,眼睛一转便演了起来:“就你知道?有什么事快说,当着大家的面......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江白问“哼哼”一笑,颇为得意:“就要这样,这样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没有我你拿什么向师尊邀功?如果我跑了,你也逃不开干系,就要这样才好呢!”
长域反手掐上他的脖子:“嘿你个——”
江白问有恃无恐,往前迎了几分:“嗯?整个青城派只有我知道线索,你还敢杀我?”
长域的手指顿住。
他拂了拂江白问的衣领,皮笑肉不笑道:“你想怎么样?”
江白问语速飞快:“我帮你拿到宝盒,你帮我杀了江无问,再想办法把红白境关闭——我知道你几个师叔有能耐,你哄也能哄他们帮忙。到时候我扮作江无问,你再找个借口放我出去,我们在外头单独见面,我把钥匙给你,那个宝盒也随你处置。”
“你能逃出红白境的范围?”
“你以为暗潮中,那些影人为何要追杀正常人?只要杀了本尊,那我就是本尊!”
长域挑眉道:“我可不是影人,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又凭什么相信我?”
江白问笑了笑:“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你不肯合作,我还可以找别人,无非麻烦一点儿。”
“第二个问题呢?”
“就凭你威胁了我半天,却只是掐脖子扯后领,没有动我分毫;就凭你刚刚御风飞行的时候,忍我种种冒犯;就凭你容得下江无问那个废物,没有直接动手杀了他——我赌你是个好人。”
“......哈哈,行。”
长域猝不及防被夸了一通,不禁有些耳热,他晃了晃头发,一副想要掩饰又实在暗爽的模样。
江白问看在眼里,拍拍长域的肩膀:“我们两个的光明前途,就担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了。记住啊,只有我知道钥匙在哪儿。”
“只要我不开口,你就算得到宝盒也只是废物一个。”
说完,江白问换上一副窝囊神色,又嘟嘟囔囔地走回去了。
长域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笑意散去。
怎么说呢......他有几十种办法撬开活人的嘴巴,还有上百种方式......从死人嘴里挖东西。
不过,既然江白问不知道,就让他不知道吧。
长域倒想看看,还能从他身上挖出多少秘密,又能解答多少疑问?
张逃燕......
小燕子,你走的时候,一定很痛吧?一定很想要帮助吧?
你也怪我来晚了吗?你现在又在哪个角落看着我呢?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长域想着,手掌渐渐紧握成拳。
————
另一边,小菇君指尖弹出菌丝,套住走回来的江白问,利索地后扯,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白发少年的语气慢吞吞的:“就你告状?”
江白问“哎呦”喊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往地上一倒:“你们就看我好欺负,就折腾我吧,我懒得反抗了,随你怎么办。”
小菇君从善如流:“好啊,再揪几根胡子给我玩玩。”
江白问彻底恼了,踢了踢一旁的江无问:“你别光折腾我,你找他呀,都一样的!”
江无问只是盘坐在地,闭目养神。
小菇君不顾江白问的反抗,操纵菌丝,利索地拔了他几根胡子,拿在手上看了看,似乎是觉得没意思,又吹口气扔了。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股纯白的菌丝,悄悄卷起草地上散落的胡须,顺着青草的脉络,往远处蔓延而去。
远处,一红一紫两道少年身影,正并排蹲在地上。
丘瑾一看到方停归冷冰冰的神色,心里便紧张得很,找个借口躲远了。
此时他正抱着断雁剑,蹲在凌灵的身边,百无聊赖地看她修炼。
忽然,视野中出现一缕纯白,丘瑾一个激灵,正想拔剑去斩——忽然,一截红色衣袖横伸过来,捏起了那缕菌丝。
丘瑾松了口气,凑近问:“小菇君送了什么过来?吃的?”
凌灵展示掌心的灰白须发:“我请他帮忙,拔了影人的几缕胡子,研究研究。”
丘瑾挠头:“有什么门道吗?”
凌灵说:“也许有,也许没有,只是我还没发现‘灵’的规律。”
丘瑾点头:“你们灵修真是神奇。”
凌灵礼尚往来:“多谢,你们剑修也很威武。”
丘瑾不禁有些高兴,抬手捏了捏手臂肌肉:“是吗,最近好像是精进许多......”
“精进什么?改天让我也瞧瞧。”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丘瑾回头一看,顿时跳了起来:“长,长域前......”
长域抬手下压:“情况特殊,你先管我叫师兄。”
丘瑾“啊”了一声,有些兴奋:“那上尊前辈岂不是......”
长域摇头,他倒是无所谓:“想什么呢?现在我喊他师尊。”
丘瑾顿时蔫儿了。
凌灵见状,捂嘴笑了一声。
丘瑾还不死心:“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我能不能......”
能不能不记在方停归名下呀?
长域摆手:“明面上的‘老前辈’里头,只有方停归是剑修,你背着重剑晃来晃去的,难道要去给陈墨追拔草药,帮凌恨月磨朱砂啊?”
丘瑾干巴巴地笑了笑,心想拔草药也挺好玩的,其实磨朱砂也不错......
但他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