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长域都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些不人不鬼的青城派弟子,都是张逃燕一手造成......
为什么呢?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要这样疯狂报复?
长域只觉得如鲠在喉。
他迫切想要解开这一切谜题,不论是为了张逃燕,还是为了青城派上下。
很快,一行人来到青城派的护山大阵边缘。
在凌灵的指引下,他们准确地来到长域曾经查探过的地方。
此时,山林间灌木的分界线上,那股半透明的屏障已然发红。
像血。
长域翻开土壤,看到曾经血红欲滴的灵石,已经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白色。
颠倒世界,扭曲黑白......
长域说:“看来,这些灵石就是灵场的锚点,也就是定位灵场的指向标——从它的颜色来看,也许我们处在灵场的颠倒面。”
“好聪明啊,不愧是师尊。”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一声带笑的女声,这道声音来自四面八方,空灵而诡异。
张逃燕。
“那里。”凌灵忽然指向不远处,不一会儿她坚持不住,又抱紧了脑袋。
她的额头虚汗密布,显然是承受了巨大的灵感压力。
凌恨月见状,迅速支起结界,隔绝了周围的灵场。
凌灵的脸色好了很多。
结界外,张逃燕还在自说自话:“哇,好可惜,没想到你们还有一个天生灵体......”
长域上前一步,挡在众人前面。
他目光扫视周围,沉声道:“此处到底发生过什么?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报仇。”
“晚啦。”
张逃燕的语气轻松,语调上扬,像是在笑:“我已经报仇了。”
长域忽然有种不详的感觉:“你先出来,我们面对面说。”
张逃燕说:“我出不来了,师尊,你把我挖出来吧。”
挖出来。
长域喉头发紧。
“师尊,你过来吧。”
长域示意凌恨月和小菇君做好准备,自己则握紧树枝,一步步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张逃燕的声音就清晰一分。
她的声音似乎来自地下。
长域看着枯枝败叶中,那张沾满污泥的苍白面孔,如鲠在喉。
只见不远处,张逃燕的面孔被半埋着,嘴巴正费力地一张一合,她的眼帘半掀,眼珠努力地下翻,看着面前的人影。
她说:“师尊,真是好久不见啊。”
长域深吸一口气:“我先带你出来。”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枯枝,俯身,扒开张逃燕头颅附近的腐败树叶,刨开掩住她耳朵的深黑泥土——忽然,他的手顿住了。
张逃燕没有脖子。
她只有一颗被埋在土里的脑袋。
她说:“师尊是不是很怕我,我现在很吓人......应该不好看了,不对,师尊什么都不怕。”
长域的指尖微颤。
他捧着张逃燕的脸颊两侧,把她带出了脏污,后者的长发粘连泥土,在脑后坠晃着。
张逃燕笑了笑,她的额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皮肤上,黑得发紫。
只是她天生丽质,骨肉匀婷,哪怕是这副诡异而狼狈的模样,也不显得丑陋,反而透出一种阴森的艳丽。
但是不一样。
她和长域记忆里□□洒脱的少女,几乎完全不一样了。
长域捏着衣袖,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脏污:“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我,阿月和小菇君都在这里......你慢慢说......”
张逃燕笑着说:“师尊,你的手在抖。”
长域拭去她鼻梁上的污泥,喉咙发痛:“嗯,我的手在抖。”
张逃燕眨了眨眼,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师尊,他们骗我。”
长域问:“他们骗你什么了?”
张逃燕哭着哭着,又渐渐笑了起来:“他们骗我青山不改,他们骗我问道苍生,他们骗我......他骗我说他很可怜,他不想死,让我帮帮他......”
“哈哈哈哈,然后我就被砍掉了脑袋......哈哈哈哈......然后我死了——哈,哈哈——然后他也死了——哈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声音逐渐变得尖锐刺耳。
一股狂风顺着她的厉笑,拔地而起,惊飞无数鸟雀。
无边落叶萧萧而下,不远处的凌恨月几人更是东倒西歪,小菇君险些踉跄倒地。
狂风中,唯有长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风声猎猎,飞叶断枝,他似乎都没有察觉,只是轻轻拨开张逃燕脸上粘连的发丝:“没关系的,我在这里,你受了什么委屈,都跟师尊说......我替你做主......”
笑声戛然而止。
张逃燕的面庞依然在笑,她笑中带泪:“可是师尊,我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