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疑心重,总觉得有人要搞事情,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而林云深就是那把刀。
他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撬开那些人的嘴,不管有料没料,进了天牢都要扒一层皮。
为了审讯他想出许多酷刑。
比如现在这条。
疑犯被绑在木架上,对面放一面等身铜镜。
此人是原安国公府中幕僚,天后怀疑安国公和阴山王密谋造反的背后还有更多牵连。
林云深已经很多年不亲自用刑了,但天后今天必须得到结果,而这块骨头又特别硬。
凄厉惨叫于是回荡在刑部天牢。
人是有心理防线的。
没在暗处待过的人,很难看着自己的肉被一块块切下来还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那人很快就崩溃哭泣,『林云深!你这妖后的走狗!你不得好死!』
林云深嘴角轻勾却眼眸冰冷,瞳孔间尽是阴暗戾然,『是吗?那咱们就看看,是谁先死!』
烧红的烙铁辅一举起,便在空气中发出『呲呲』轻鸣。
『还有谁是同谋、意图不轨,快说!』
煎炸的闷响混合着凄厉惨叫回荡在刑部天牢,那人咬碎后槽牙吐在林云深脸上,哈哈大笑,
『你想知道还有谁?我告诉你,风起鹤!风起鹤!』
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随着手下的一声『风大人』,烙铁掉在地上。
嫌犯一边哭一边笑,哀嚎着、怒骂着:
『风起鹤!你也曾是李宣的希望,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非但没有收服,反而养大这条恶犬!』
『林云深,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你错了,他是为了监视你才忍辱负重!』
『当年宗室根本不同意他下山,是他说能在你左右监听妖后动向,宗室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不!不是这样的!』师兄在这些质问中面色惨白,嘴唇翕动。
或许当初他们看似光鲜的婚姻背后早就爬满阴暗肮脏的谎言,如今的摇摇欲坠不过是遭到了这些东西的反噬。
林云深微笑,『狗急跳墙乱咬人的说辞,我知道你不是,不用解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忙,刚才忘记把点心给你……』师兄局促地拎着食盒。
『隔壁有休息间。』一名手下上前一步,瞥林云深一眼后躬身道,『风大人,我先带您去休息吧。』
『不了,我……』
『你去等我吧。』林云深抬眸,短暂的四目交接后,风起鹤点头道:『好。』
林云深想起刑部大厅内那一张张写满厌恶轻蔑的脸,他跟师兄正热恋时,从没人给师兄指路;如今他们的感情摇摇欲坠了,却开始墙倒众人推了。
身后的嫌犯仍在叫唤,林云深踢开烙铁。
『闹得很,舌头拔了。』
手下震惊,『可供词还……』
『他有没有这条舌头都不会说的,拔了!』
林云深说完快步离开牢房,寻得清水仔细洗清手背和脸颊的血渍。
却在血色飘荡的铜盆中看到自己苍白惊恐的脸。
他是天后爪牙,满朝皆知。
而这些师兄都不知道。
不是没想过要跟师兄坦白,但坦白后的后果更让他害怕。
当年假装小道士跟师兄行侠仗义,也曾遇到过类似的场景。
三天破不了案的捕头滥用酷刑,逼嫌犯招供,后被证实是屈打成招。
师兄当时是怎么评价的呢?
大义凛然的长段说词林云深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句『你真恶毒』。
恶毒。
你真恶毒。
是啊,
他可不就是那个恶毒的人么?
哪个善良的人会每天想尽办法折磨同类?
林云深每每想到这里,要坦白的嘴便张不开了。
纵横情场多年,林云深太知道什么样的猎物适配什么样的猎人。
而他精通所有捕猎技巧。
为了靠近风起鹤,他化身开朗明媚的小师弟。
每天都像小太阳一样散发着光和热。
果不其然,风起鹤吃这套,不到半年他就捕猎成功了。
但这一切都是谎言。
真实的他既不开朗也不明媚,一切都是伪装的。
他一直都是阴冷戾气的,就像暗藏在角落里的蟑螂。
以前林云深以为这张面具他能一直戴着,就像他以为他会一直爱着师兄。
但如今他累了,爱也消散了。
或许师兄就要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林云深靠着墙,缓缓坐在地上。
清风明月的师兄会怎么看他?
他一直喜欢的都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小师弟,而如今一切都源自谎言,谪仙一样的人会说什么?
义正言辞地指责他?
惊骇地问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然后失望透顶地留下那句评价?
林云深不敢多想。
休息间的门没有上锁,只要轻轻一推即可打开,林云深的手悬在半空。
真奇怪,明明散伙饭都在眼前了。
他却依然不敢让风起鹤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