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喊得惊心动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对程夫人痛下杀手。明鸢虎躯一震,看见程翀正亦步亦趋地朝这边跑来。他那张脸被吓得土色一般,又披上了一层冷月霜色,显得有些阴冷。
明鸢收了灵力,将手揣回袖子里,轻轻一哂,道:“程管家不必紧张,我不过是和程夫人开个玩笑而已。”说着便一挥手,解了程夫人身上的定身咒。
在明鸢漫不经心的言语中,程夫人一把夺回程晓棠的灵牌,一脸疑神疑鬼地冲着程翀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
程翀习惯了程夫人的冷言冷语,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道:“我是来找明仙长的。”
明鸢没有问他为何知道自己在此处,只因她瞥见了程翀手中隐隐泛着光亮的黄符。她一把将黄符扯过,瞧了一眼。
这是感应符。
“我师兄叫你来找我的?”她嘴上表现得疑惑关切,心里却在嘀咕:吝啬鬼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塞了感应符?
不顾身边还有两个人,明鸢伸手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最后在身后腰带的缝隙里摸出了一张黄符,打开一看,横竖撇捺和手里的感应符如出一辙。
她正纳闷裴书珩是什么时候将感应符塞到自己身上的,只听程翀心有余悸地对她说到:“裴仙长遇上了——”
程翀话未说完,一声悚然凄厉的鸟叫便划开了三人头顶湛蓝的夜空。明鸢抬头一看,只见一片巨大的阴翳遮住了明朗的疏星,浓厚的妖气包裹着腐朽的死气,将清冷的夜色变得黏着,连带着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种令人窒息的妖气,可不是裴书珩一介练气境的剑修能搞定的,只怕加上她,也未必能和这妖气的主人分庭礼抗。
夜色在浓稠的妖气下显得更加沉重了。
观花台上空被裴书珩放出的剑阵照得一片透亮。和渊剑直挺挺地立在他身前,清凌凌的剑身散发出肃杀的寒意,剑阵中数十柄剑影忽明忽暗,剑尖都朝着中心,只见一只翼若垂天之云的巨鸟被困在其中,扑腾着那双似可遮云蔽月的翅膀,发出磔磔声,卷起飓风,将满院子的柳树刮得东倒西歪,狂舞不止。
那巨大的怪鸟虽说被困在剑阵之中,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明鸢被程翀拽着跑过来时,裴书珩正手掐剑诀,屹立在屋顶,宽大的衣袍在飓风中翻飞不止,在巨鸟面前显得弱小得如同一只麻雀崽子。和渊剑也在飓风中止不住地发出铮鸣。
看样子裴书珩与这怪鸟战得并不顺利。
程翀被这幅景象吓得双股颤颤,站在程尧旁边,抱着廊柱不肯撒手,嘴里不停地叽里咕噜念叨着明鸢听不懂的经文。程尧更是吓得跌坐在地,怀里躺着不省人事的程枫。
明鸢转回身来,正巧看见一道闪电撕破暗夜,落在和渊剑上。只见和渊剑剑身银光大亮,忽明忽暗的剑阵乍然将屋顶照得仿若白昼,那巨大怪鸟的形容也在爆闪的银光中暴露出来,只见它全身灰黑,钩喙巨爪如雪,双目之间一道血红的竖纹,目光如青磷。
这是罗刹鸟!它吃了程枫的魂灵!
这等妖物为死者怨气所化,以活人魂灵为食。不过罗刹鸟向来只出现在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捕食对象也是独行荒野的觅死鬼,怎么会跑到人气兴旺的宜城来,更何况是有仙门暂住的城主府,除非……
明鸢将目光聚集在罗刹鸟的背上,只见那宽厚的鸟背上光秃秃的一片灰毛,半个人影也没有。
这只罗刹鸟并未被驯化,或者说驯化它的并非普通境界的修士,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就凭她和这裴大胆,只怕连这丑鸟的半根羽毛都薅不下来,更遑论斗败这只丑鸟背后的驯化者了。
不过方才那道雷电是什么情况?难得遇上天朗月明的中元节,没刮风没下雨的,老天爷旱地拔葱似的抽一鞭子闪电算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明鸢多想,“轰隆”一声,老天爷又抽了三鞭子闪电,甩下雷来,劈在和渊剑上。骤亮之下,明鸢这下看清了,是裴大胆不知掐了个什么法诀引来的三道天雷。雷声已过片刻,轰鸣声却不绝于耳,滚滚浓云中更强的雷电蓄势待发。
这阵仗,可比她的引霄咒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他恢复灵力了?惊讶之余,明鸢心中生出一丝恐惧,难道这就是他的真正实力吗?
明鸢眼睁睁看着那只陋鄙不堪的罗刹鸟在法力愈加强盛的剑阵之中上冲下撞,声嘶力竭地嚎叫,将天吼出了个大窟窿,倾盆大雨骤然泼下,将满天的星点月华冲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