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听见“程晓棠”这个名字脚步一顿,眉目微微松动了,布满细密符文的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眷恋的神色,随即加快脚步向明鸢奔来。在即将抓住明鸢双手的时候,腰间铁索忽然“叮咣”作响,她也再不能靠近明鸢一步。
她口中喃喃地叫着“阿爹”,漆黑空洞的双眸中流出两行清泪,声音越叫越大,越是凄厉,仿佛要将这幽闭的石洞哭塌了,要将些年被困在此处的委屈和困顿倾倒出来。
石洞壁上的长明灯也随着程晓棠的哭声明明灭灭,地上的法阵在明灭交织的灯火映照下也变得忽明忽暗,一会儿变得鲜红如血,一会儿变得黝黑似墨,阵中刮起一股子邪风,将明鸢从阵中驱赶到了角落。
石洞中骤生邪风,程晓棠见状陡然收了声,一把将涕泪抹了一脸,对明鸢说道:“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取我神髓的人要来了。”
说得轻松,找个地方躲起来,石洞就这么大点地方,能往哪里躲?明鸢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掐了个隐身诀,一声“无影”,缩进了一处角落里。庆幸隐身诀不需要灵力,她刚闭息凝神,地上的法阵便分裂成两半,底下的石台升至地面,石台正中赫然站着一个人。
这人身量不高,披头散发,还有些驼背,一身黑色宽袍笼在瘦削的躯干上,右手拄着一根黑杖,最夺人眼球的便是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青铜面罩。面罩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两只神色淡漠的眼睛。
明鸢盯着那双眼珠子若有所思,这双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青面人在石洞内扫视一番,感受到了杂乱的气息,眼珠子转了几圈,最后落在程晓棠身上:“你又在作什么妖?”他的声音听起来比青铜面罩还要冷冽,不仅如此,还雌雄难辨,明鸢都没听出来他是男是女,更别说听出他是谁了。
“你管我作什么妖,”程晓棠云淡风轻地道,“左右你要的是不过是我的神髓,谅你也不敢杀了我。”
青面人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将黑杖拄在石台上,大马金刀地两步跨到程晓棠身前,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节血玉泪竹,捏起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竹髓,一边灌一边说道:“我是不能杀了你,但我有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明鸢躲在墙根儿,看着程晓棠被灌得连连咳嗽不禁皱起眉头。
程晓棠喝完竹髓不一会儿嘴里就开始不住地哼唧,不消片刻便成了呻吟,再过了片晌又成了隐忍的低吼。
血玉泪竹的竹髓能强健修士的神髓,明鸢是知道的,可像程晓棠这样日复一日被剃神髓,经脉中的神髓常年亏空的,用竹髓强行再生神髓,不啻为一种折磨。
青面人拿起黑杖一点一点细细地刮过程晓棠的背脊,银色的丝网便随着他的动作从程晓棠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凝聚在黑杖的首端。
程晓棠的神髓一边再生一边被抽出,疼得她发出凄厉的叫喊声:“啊——!”
而青面人一边剃髓,一边说:“你最好不要作死,你作一次,神髓就少一分,神髓少一分,你要吃的苦头就多一分,如若你再像上次一样敢将神识放出来求救,我就让你小妹也尝尝这拔骨剃髓的滋味!”
“柔嘉?!柔嘉回来了?”程晓棠又喜又惊。
“不错——虽然她的资质比你差多了,不过总是比你那个废物弟弟好不少。”青面人道。
程晓棠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你敢打柔嘉的主意,我阿爹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青面人置若罔闻,用手中的黑杖反复地剃取程晓棠的神髓。
银丝网越来越细,程晓棠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喘息的声音。不过青面人并不打算将她的神髓抽干,每次都是如此,剩一点神髓,下一次用血玉泪竹的竹髓再生,如此一来,程晓棠的神髓便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青面人剃完程晓棠的神髓便站上石台,不再与她多费口舌。他用黑杖在石台上一锤,地上开裂的法阵“轰隆隆”地开始转动。明鸢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程晓棠,一咬牙跟上青面人,她不敢站的太近,只能站在石台边上,随着石台缓缓下降,跟着青面人离开了石洞。
石台下降到另一条石道,这条石道很短,三两步就走到头了,尽头摆着一个石盘。
青面人跨下石台,走到石盘跟前,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明鸢倏而福至心灵往地下一蹲,正巧错过青面人的目光。
青面人未察觉到异样,转回头,不假思索地将石盘左转了几圈,又右转了几圈,如此反复了两次,而后石盘一旁的石壁便像门一样“轰隆隆”分作两扇。随着青面人走入之后又重新合上。
待青面人走后片晌,确定他不会再返回来之后,明鸢才现出身形走到石盘跟前,低头研究起来。
石盘内圈刻着十二只上古异兽,明鸢能认出大半。外圈一朵祥云。
自从进了这水底石洞,朴元就变得胆小如鼠,畏首畏尾。明鸢刚伸手要去转石盘,手中朴元又开始鬼叫:“喂喂喂,你会不会啊?千万不要乱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