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颔首道:“临走前想来看看晓棠,不料一进这树林就察觉到这里有浓厚的妖气,便顺着妖气寻来了。只是,这妖怪太警觉了,如此短的时间便匿气逃窜了。”
明鸢见状悻悻地笑了两声,心想还好动作快,否则恐怕要落得个和祸蛇一样的下场咯。
“也不知这妖物来程家祖坟要做什么……这是——”秦婉的目光越过明鸢的肩头,投向她身后的小土包上,最后落在被破魂箭射成齑粉的墓碑上。
“程晓棠的坟冢。”
秦婉拾起破魂箭,她了解宜城风俗,未满十七及未出嫁的女子死后不得葬入祖坟,但程晓棠是为了小潭镇百姓才牺牲了自己,如此都不能埋进自家祖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她不禁皱了皱眉。
但这毕竟是程家的家务事,她也不好插手,于是捧了一抔坟土,装在一只小瓷瓶中,准备带回天玑宫。
裴书珩扫了一眼明鸢漫出血迹的小腿,眉头一缩。明鸢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嘴角弯成一个讨好的弧度,欲盖弥彰地扯过裙摆遮住伤口,在他隐形的威压之下,一个字都不敢辩解。
“走,回去。”裴书珩将袖袍一扬,熟悉的四名矮小官仆和小轿又落在明鸢眼前,她熟练地缩进小轿,官仆亦步亦趋地跟在裴书珩身后。
朴元在袖中躁动,用只有明鸢能听见的细小声音幸灾乐祸道:“怪不得你这么怕他,原来你不是人呐……”朴元以为抓住了明鸢的小辫子,能以此为要挟。“嘿嘿,你若是对我不好,小心我掀了你的老底——呃!”
明鸢云淡风轻地倚在竹椅中,另一只手探进袖中紧紧扣住缚魂锁,咬着细细的银牙,唇齿几乎未动,轻声道:“长本事了,在掀我老底之前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到底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朴元不敢再挑衅,只是笑笑:“你妖力如此纯厚,为何怕他?”
“你今天的话实在太多了。”明鸢迅速掐了个“缚言”,将朴元一肚子的好奇扼杀在他的嗓子眼里。
明鸢和秦婉跟着裴书珩回到宜城,天玑宫一行人早已在城门口久候,两方拜别之后,秦婉领着门人往槐州去了。
明鸢和裴书珩一路无言,及至天玑宫门人走远,裴书珩才看了明鸢一眼:“昨夜你跑去了哪里?今日一早跑去程家祖坟又是做什么?那妖物——”
“真拿自己当我师兄了?”明鸢眉眼一挑,打断裴书珩的话,说道,“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还需要向你报备么?”
裴书珩没想到明鸢翻脸如此之快,人前装作乖巧娇弱的小师妹,人后便立刻翻脸不认人,上前握住明鸢的胳膊说道:“惹事精,有本事每次惹了事别让我来给你垫后,你以为每次都能这么巧,我都救得了你么?”他定定地看着明鸢,眼神里没了昨夜的缱绻,又变回了冷清的神色,“程家水深得很,不是你能蹚得了的。”说罢松开了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眼见裴书珩拂袖而去,明鸢在其身后扯着嗓门叫唤,可他依旧没有回头。官仆跟在他后面,两人很快便回到了程府。
自从第一夜惹出事端,又被裴书珩警告过之后,明鸢消停了好几天,每日不是在房中休养,便是深夜拄着竹杖去花园吸取花灵。
而裴书珩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将自己锁在听雨轩里,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及至十天后,明鸢的腿伤已经痊愈。
适逢中元节,正是夜中灵能最强盛的时候,明鸢趁众人安睡之际,又一次越窗而出,轻车熟路地来到后花园。
天地浩渺,花盛木茂,整个后花园充盈着丰沛的灵气。
明鸢美滋滋坐到平日坐的大石上准备打坐凝聚花灵锻炼妖丹。刚调动调息便在醇厚清新的灵气中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妖气,风中还隐隐飘来忽远忽近的吟唱。
她不禁警觉起来,今日可不比寻常,中元之夜是各色妖鬼精怪活跃之时,况且程府有人人觊觎的血泪玉竹,更有个双魂不稳的程枫。
循着莫名而来的低吟浅唱,明鸢抬首观望四周,终于在观花台的屋檐上看见一个半倚着的身影,素白莹润的月光勾勒出它婀娜纤挑的身姿。若不是那身影散发着淡淡的妖气,明鸢都要以为那是月宫之上的仙子了。
今夜果真是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