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窃窃私语之时,老者已摇摇晃晃下了马,朝这边走来,身后其余几人也忙不迭地下马跟上。
几人想要搀扶老者,都被他拦下了。
秦婉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老者:“城主,不是跟您说了师妹的事情就交由我们天玑宫来处理吗?”
老者摇头摆手,将秦婉也拦了下来,独自一人朝琼华观走去,边走边喃喃自语:“我程尧没本事,十几年前才叫晓棠丢了性命,如今我一定要亲自接她回家,我还带了她最爱吃的莲粉糕,晓棠十几年没吃饭了,一定饿坏了……”
程尧走过明鸢身前,无意瞥了一眼,忽地看见她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嘉!你怎么在这儿?快过来!”说着,步履蹒跚地朝明鸢走去。
程柔嘉本躲在明鸢身后,见被程尧发现了,低着头走向他,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阿爹。”
明鸢心中略感诧异,这城主瞧着年龄不小,足以当程柔嘉的爷爷了,不料竟是她爹!
程尧绕过明鸢,一把拽住程柔嘉的手,摩挲着,眼眶里浊泪忍不住打着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哽咽地说:“你不是在天玑宫吗?怎么跑回来了?”
“我,我想给阿姐报仇。”程柔嘉低着头,不敢看程尧的眼睛。
程柔嘉是程晓棠的小妹,程尧忙于城务无暇顾及她,三岁以前都是程晓棠悉心照顾她,陪她吃饭睡觉,嬉笑玩闹,姊妹情笃。
“你小小年纪不好好修行,报什么仇?!程家可就剩你一根独苗了!”程尧又生气又无奈,叹了口气,话音一转,拉住程柔嘉往琼华观里走,“罢了,跟我去带你阿姐回家吧。”
程柔嘉小声嘟囔着:“我哪里是独苗了?家里不是还有我二哥嘛……”
听程柔嘉提到程枫,程尧又叹了口气。
程枫是程尧次子,打从娘胎出来就患有身弱之症,每日吃的汤药比饭还多,说是用汤药吊着一条性命也不为过。
明鸢跟着两人进了琼华观,伏在地上捡骸骨的小潭镇百姓见了程尧进来,忽地便噤了声,显然都是认得这宜城城主的,连忙向两旁分散开来,给程尧让出一条路来。
初生暖阳沿着殿门洒在地上,大殿上的骸骨披上了一层金光。
程尧目光落在满地的骸骨之上,眉头深锁,仔细地在其中找寻着什么。
“城主能认得您女儿的骸骨?”明鸢奇道。
程尧点点头,又摇摇头:“晓棠自幼习武,左腿受过伤,腿骨上应有裂痕。”他说着蹲下身体,双手在骨堆里摸索着,片晌过后从其中摸出一根腿骨。明鸢一看,上面果然有一道又长又细的裂痕。
“晓棠的碎魂呢?”程尧问到。
“都是我不好,没收回阿姐的碎魂……”程柔嘉道。
“罢了,能找回骸骨就不错了……”
程尧将腿骨紧紧搂在怀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便走。
小潭镇镇长见状忙起身将自己收捡的尸骨递给他,欲言又止,好久才憋出一句话:“城主您节哀……”
程尧冷眼瞥去,面上悲戚的神色瞬变,狠狠挥开镇长递来的骸骨:“这不是我女儿,休想进我程家家祠!”
镇长悻悻收回手,蹲身将被程尧挥到地上的骸骨又捡了起来。
明鸢见程尧变脸,感觉十分奇怪,照理说小潭镇在宜城辖内,受程家管辖庇护,程尧与镇长的关系应该不差,但此时看来,两人之间似是有什么矛盾,并且还是镇长做了什么对不起程尧的事。
“哎呦!好疼!”
程尧听见声音回头,方才他只顾着寻骨,没注意到程柔嘉身边的人,此时才看见明鸢正龇牙咧嘴地捂着腿,抱拳问道:“老朽眼拙,不知您是天玑宫哪位修士——”
“明道友不是天玑宫门人,是明兆宫的修士。”程柔嘉说。
“原来是明兆宫的贵人。”程尧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