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他们交往后,刘文珊却逐渐感觉到烦躁。
她享受和宿之苦恋爱,享受他给予的包容和体贴,享受他的千依百顺……唯独不能接受宿之苦将工作看得比她还重要。
她能够扔掉十多万块的高跟鞋不眨眼,也能够对宿之苦的工作弃如敝屣。
“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忙什么。”刘文珊闷闷不乐,语气里有些不屑,“你每天加班能赚多少钱啊?大不了我让我爸给你好了。”
宿之苦的眼神骤然寒凉,但语气依旧软着,和她开玩笑,“怎么,你要包养我啊?”
刘文珊没觉出他情绪的变化,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晟远那么大个集团最后也不会落到你手上,你不过就是个……”
刘文珊说到这里倏然顿住,她想起了宿之苦是个私生子的身份。
白天还说着不介意,但现在提起来,心里就像是突然长出了一根刺,让她很不舒服。
她的完美幻想碎了一条缝,私生子的身份,真是一个很明显的败笔。
宿之苦语调放轻,在她耳边问:“是个什么啊?”
刘文珊从他怀里出来,幽怨道:“是个小经理。”
宿之苦笑了笑,“你嫌弃啊?”
刘文珊:“嫌弃有用吗?反正你又不会和我分手。”
她如此自傲又自得,认准了宿之苦会对她死心塌地。
而且,她现在知道了宿之苦的私生子身份,莫名生出了一股优越感。
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宿之苦和叶蜚声关系那么好。
她先前还以为是什么青梅竹马情真意切,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
原来不过是,报团取暖,相互慰藉。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宿之苦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对啊,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刘文珊看着他,眼底露出了一丝得意:“我就知道。”
——
宿之苦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
除了大厅巡逻的安保人员,整栋大厦再看不到任何人影。
大厦总共有五十三楼,从一楼到五十二楼,只有走廊内部亮着昏黄的照明灯,但这点微弱的灯光没法穿透坚实的墙壁和外玻璃,从外面看去,大厦仍旧漆黑如墨。
然而,细数过去,越过五十二楼,五十三层却像是骤然绽开了一朵最绚烂耀眼的烟花,一瞬间明亮如昼。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将那朵烟花的光亮放大到极致,像是这座城市的导航标,在黑夜里充当最亮眼的指路灯。
年轻的国王,站在玻璃窗边,驻守着他的疆域。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解推开厚重的门板,“宿总,宿经理到了。”
宿时信转过身,即使此刻是深夜,他依然西装笔挺,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疲态,淡声说道:“你先出去。”
李解恭敬离开,在关上门的一刹那,脸上露出明显疑惑。
宿之苦往前走去,皮鞋落在地毯上,寂静无声。
一直走到中央,他们两人的距离,不到五米。
相差五岁的兄弟,同样优越的外貌,同样沉稳清隽。
但细看去,宿之苦却少了那份时间与历练沉淀下来的成熟与冷静,多了份不为人察觉的邪狞。
宿之苦看着面前的男人。
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他将宿时信当作榜样,因为所有人都在他面前说,你哥哥有多优秀,多厉害,多完美……你要追上他,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还有赵唯春,三不五时地叮嘱他,不要惹哥哥生气,不要让他不高兴,不要去吵他,不要去闹他,要听哥哥的话,他讨厌的事情你就不准做,他喜欢的东西你就不能要……
他曾经努力过,将宿时信当作自己的亲兄长,去照顾他,关心他,尊敬他……
也将他当作激励自己的目标,向他学习,甚至连讲话谈吐,穿衣风格,待人接物,方方面面,都跟着他学。
他以为假以时日,宿时信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也能够明白自己的用心,也就能够接受他这个弟弟。
他要的从来不多,不过是一个承认而已。
但很可惜,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论他如何努力,宿时信从未正眼看过他。
宿时信是一轮耀眼的太阳,宿之苦只能活在他制造的阴影下。
甚至为了追逐他,活得失去了自我。
别人提起来,都说他是宿时信的弟弟,可偏偏,宿时信又从未承认过。
扭曲的身份错位,他从来没有找对过自己的位置。
这不公平。
他必须得自己找到位置才行。
宿之苦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哥,你这么晚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宿时信面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盯着他,冷漠说道:“从现在起,把你手上所有的工作都停掉,今晚全部交接完成。走出晟远的大门,以后都不必再出现。”
“什么意思?”宿之苦神色骤变,眼底露出一抹惊愕,但还竭力维持着冷静。
“听不懂吗?”宿时信不介意为他解释一遍,“意思是,从明天开始,你被开除了。”
“为什么?”宿之苦的冷静维持不住,阴郁的目光迸现,“当初是你让我来总部的。”
“那又如何?”宿时信漠然道,“我能让你进来,就能让你离开,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宿之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懵了,冷静几秒后,但他根本冷静不下来,狠声质问道;“凭什么?我做错什么了!你让我进来,我就得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离开,我就得乖乖卷铺盖走人,宿时信,天底下没有这么简单的事!”
他凭什么就要被一脚踢出去。
宿之苦因为愤怒而有些气急败坏,他的情绪已到失控边缘。
而反观他对面的宿时信,却仍旧平静无波,甚至还有几分好整以暇,“演不下去了吗?”
宿之苦顿时怔忪,视线紧盯着宿时信。
但宿时信完全没有揭开了他真面目的兴奋,也没有因为他装模作样演了这么多年,终于一朝暴露的蔑视。
他唯一有的只是漠然平淡,不在意。
“晟远现在由我做主,开除你,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宿时信冷声说道。
“至于你,如果非要问原因,”他将办公桌上的文件袋递过去,“这个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