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样想过。”
一句轻飘的话语回荡在车厢里,却无人听见。
——
那一晚过后,一切都和从前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但叶蜚声知道,还是有一些地方,发生了改变。
“啪”的一声,在叶蜚声转身的瞬间,放在桌上的陶瓷碎裂,碎片散落一地。
叶蜚声回头看去,那地上的碎片刺伤了她的眼睛,她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这些碎片黯然神伤。
因为她神伤之处,已然落在他处,给了另外一个人。
整整一周,宿时信没有回家。
司机每天都会送她上下班,但叶蜚声再也没有见到宿时信的身影。
她有试着等待至深夜,最晚到了凌晨三五点,但一次都没有看见他。很显然,宿时信决定夜不归宿。
本该是两个人的卧室,转眼间又变成她一个人的空间。
叶蜚声苦恼地想,他们这样算是吵架了吗?或者是冷战?
今天早上,宿爷爷还在问,怎么一连几天都见不到宿时信的人影。
叶蜚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含糊带过,说他最近在忙工作。
老爷子嘴上说着理解,但那双虽然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却直往叶蜚声身上看去。
很显然,对方完全没有信服这个理由。
叶蜚声将碎掉的瓷片装进垃圾袋,又往垃圾袋外面贴了一张黄色的警示便利贴,上面写着“小心碎片”。
幸好摔碎的陶瓷不是要邮寄给客户的,只是一件瑕疵产品。
叶蜚声将一旁已经给客户做好的陶瓷清洗过后,装进箱子里,又给快递员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上门来取。
等待快递员上门来取的时间里,叶蜚声将之后的订单信息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按照作品难易程度,以及客户要求制作完成的日期做好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等工作日程表刚刚做完,门铃就被按响,叶蜚声以为是快递员到了,开了门,却是宿之苦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女孩。
宿之苦穿着一套咖色的休闲西装,那女孩也穿着一身同色系连衣裙,两人这样的着装明显是情侣装。
女孩身形高挑,面容明艳,虽然只是简单装扮,但自身流露出来的那股倨傲感不容忽视。
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两分旁人不敢与其对视的挑剔锐利感,但开了口,又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
“你是蜚声吧。”对方先开了口,嘴角带笑,大方温婉。
叶蜚声的询问眼神看向宿之苦,见他轻点了下头,便朝她伸出右手,笑道:“刘文珊,你好。”
刘文珊将挽着宿之苦的手臂放下,和她握过手后,又将手里的一束鲜花送给她,“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之苦说你喜欢花,你看看喜欢吗?”
叶蜚声接过花束,一大捧的黄刺玫像是将阳光直接拥在怀里,低头闻了闻,浓郁的玫瑰香钻入鼻腔。
她穿着一身便于工作的短袖上衣和牛仔裤,最外面还戴着黑色围裙,因为干活,上面各处都沾染了泥巴痕迹,看起来有些邋遢。但因为她长相清丽的缘故,抱着鲜花低头嗅闻的一刹那,竟有种“荆钗布裙不掩天香国色”之感。
刘文珊一时看得心悸。
叶蜚声从花束间抬起头,笑着和她说:“很喜欢,谢谢,有心了。”
她邀请两人进屋,等他们坐下后,又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宿之苦说:“本来我们约好的是下午四点,但文珊听说你在这附近有工作室,就想提前过来参观一下。”
刘文珊喝了口水,笑着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叶蜚声从一堆陶器中随手取了只咖啡色的罐子,将那一捧黄刺玫放了进去,而后将罐子放到正中央的空地上,阳光从室外照进来,刚好投注在那捧花束上,看起来热烈又耀眼。
她回头,笑着说:“没有打扰,上午的工作我差不多已经做完了。”
刘文珊起身,将工作室各处打量了一遍,起初不以为然,但越看越觉得这里妙不可言。
原木风格的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外面绕了一圈,将整个院子一分为二。
工作间初看凌乱,但又透露出浓厚的艺术气息,院子里有两三盆绿植,晴朗天日下,毫无保留地接受阳光的洗礼。
“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吗?”刘文珊兴致勃勃问道,“不愧是艺术家,每一处都好有吸引力,我觉得就算不是为了买陶瓷,单是坐在这里休息,也好惬意。”
叶蜚声顿了顿,轻声否认:“不是,是专业的设计师过来修整的。”
刘文珊:“是吗?那这个设计师好厉害。”
她感叹道:“我待会都不想去吃饭了,就想一直赖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刘文珊性格大方,说话健谈,叶蜚声即使性子有些沉闷,也被她带动着多说了两句。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刘文珊又注意到了工作间展架上摆放的瓷器,步行过去,指着一只湛蓝釉色的茶盏,问道:“我可以拿起来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叶蜚声说道。
宿之苦一直陪在她们身边,因为早就看过这些瓷器,所以眼下也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刘文珊因为是第一次来,随便看见一个瓷器,都要询问叶蜚声具体是什么。
叶蜚声这里很少有外人到访,即使是有人来,看到这些陶器的第一反应也不过是觉得颜色漂亮,或者是颇具实用性,刘文珊是第一个对瓷器的烧制方法,以及各种釉料来历感到好奇的。
叶蜚声难得的当了一回解说员,像她详细解释这些作品是用什么烧制完成的,偶有思维发散,也会连带着对她介绍市博物馆里最近展出的陶瓷。
中途,门铃又被按响,这次是真正的快递员到了。
叶蜚声一时走不开,便让宿之苦按照电脑里保存的客户信息,将装进箱子里的瓷器给客户邮寄出去。
宿之苦走到一旁的办公桌前,将电脑打开,在电脑桌面上找到记录客户信息的表格,点击打开后,问道:“声声,是哪个客户?”
叶蜚声扬声道:“客户姓名叫刘凌,手机尾号是8976。”
宿之苦很快找到,和她说了声,便将那个地址报给快递员,只是当念到手机号码时,有一瞬间的怔忡。
他边给快递员报电话,边将这串号码输入到手机里,通讯录里自动匹配好联系人名片,赫然是淮安集团下属分公司的一个经理。
快递员将客户信息拿到手后,便带着那只打包好的皮箱离开。
宿之苦合上电脑前又看了眼其他订单信息,仅凭借良好的记忆力,瞬间想起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都是和晟远生意上有过往来的,其他集团的公司高管和经理。
他走回到叶蜚声身边,不经意地问道:“声声,客户订单好多,他们都是从哪里找过来的?”
叶蜚声手里拿着一个豆绿色的骨碟,正要给刘文珊介绍,听到他问,便说:“我有问过客户,他们有说是从网上找来的,也有的说是朋友介绍的。”
宿之苦轻声笑了笑,眉梢微挑,“这样啊。”
刘文珊好奇问道:“网上找的,蜚声,你的工作室在网上有号吗?我关注一下。”
叶蜚声将工作室在小红书上的账号高速给了她,等到刘文珊关注好之后,又继续讲解。
两个女孩交谈甚欢,一时也没有注意宿之苦反常的沉默。
参观完毕,三人去餐厅前,叶蜚声送给了刘文珊一眼中意的白釉瓷杯。
“阿之有一只同款杯子。”叶蜚声递给她时,揶揄笑道。
刘文珊看了眼宿之苦,后者朝她投以温和的一笑。
刘文珊难得地露出羞赧之色,“蜚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