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守仁是几日后将近黄昏的时候登门的。
齐陟正坐在案前烹茶,见他过来,就要起身问礼,却被傅守仁抬手按住,“你身子没好,不必多礼。”
齐陟便也不再动作,他道:“小伤而已,太师见笑了。”
傅守仁坐在他对面,关怀道:“你还年轻,什么伤都得好生养着,不能疏忽。”
房中茶香四溢,齐陟抬眼看向傅守仁,他如今相较先前看起来苍老了些许。
“令郎的事情,实在抱歉。”
他所指的是傅障的事情。
傅守仁连连摆手,“欸,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交情是咱们交情,障儿做错了事就是他的过错,该罚就是得罚。别说他跟妙春膏扯上了关系,便是他通敌了,那也照样得服罪。
知行,你说是不是?”
茶煮好了,齐陟倒出来一杯放在他面前,“是啊,您说的极对。”
他摇头叹气,“不过可惜阿阶,他本是无辜,也死在了密村。我只怕您一时痛失二子,悲痛难忍。”
傅守仁默了一瞬,“阿阶死的时候痛苦吗?”
“他毒发身亡,自然是痛的。”齐陟叹息道,“好歹他能和王公公葬在一起,两个人到了阴间也能不甚惧怕。”
他语气惋惜,傅守仁却是蹙眉。
他自然不会在意傅阶如何死的,只是齐陟这样说,看来他都知道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我也没甚么承受不住的,只是可怜了他娘,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日后可怎么好。”
齐陟没接话,看他呷了一口茶后,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次途径云城的时候,听当地的监察御史说,姚珩收受贿赂、鱼肉百姓?”
“此案不归我管,人已经关押进刑部了。”傅守仁如是说道,“我记得……姚珩是成安十一年的进士,当时还是齐太傅一眼看中了他的文章,先帝也甚是钟爱。
可惜啊,陛下登基后,他中了邪似的,屡次犯上,一路贬谪到了云城。”
齐陟似笑非笑看他:“世事难测,茶凉了。”
房门外寒风呼啸,房中却一阵暖意。
傅守仁呷了口茶后便赞道:“好茶。”
“您还真是信得过我,就不怕我下毒?”
这话倒是真的,毕竟七年前齐陟走投无路时,已经给他下过一次毒,自那之后,傅守仁但凡到他这里也绝不可能吃他一口茶。
今日着实是意外。
“瞧你,这玩笑可不经开。”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傅守仁便辞别了。
齐陟看他离开,轻声唤:“曾青!”
曾青进门见到他脸色一片惨白,连忙走过去,“公子还是先休息吧,您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齐陟任由他扶着自己到床上,“我无妨,你这几日去刑部守着,傅守仁大约是要动手了。”
他方才有意提及王成,傅守仁此时显然是慌了。而他有意透露出自己想查手姚珩的案子,倘若傅守仁心里有鬼,这时候就该要出手了。
刑部尚书黄淳属傅氏一派,傅守仁倘若真想杀姚珩轻而易举。之所以拖到今天,要么是不屑,要么是别有用意。
曾青点头,“那公子好好休息,属下这就过去。”
齐陟院子里一向空旷,或者说,整个秋水居都充斥着一股凄凉之感,再加上齐陟自从回来,身体又是一日比一日虚弱,更让人难受。
“骨鸣哥,要不要再来请太医过来看看?”曾青跑骨鸣跟前问道,“公子这也一直不见好。”
骨鸣摇头,“公子哪是需要太医。”
其实休养了这几日,齐陟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差不多了,只是他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夜间也是咳嗽不断。
骨鸣私底下也问过太医,说是心病。
心病怎么回事,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
只是齐陟又嘴硬,从永川到邺京这段路上,愣是一句也没提过陶绾。好似这人没出现过似的。
若有人在他面前提那么一嘴,不死也得扒层皮。
骨鸣叹气,“把公子交代你的事情办好就行。”
他刚说罢,就见飞羽过来。
飞羽是桑辰养的鸟,倘若离得远了,就是靠飞羽来传递消息。
“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