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被太守府中的人打得半死,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明白,在薛家人眼里,他算不得人。
薛采是被人送回来的,他听到薛兴叫他太师。
那日之后他便时常窥见薛采服用一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薛太守还会将他关起来,却引得薛采破口大骂,后来薛太守就不再关着他了。
偶然的一次,薛采发了疯,告诉他,他在服用妙春膏。
只不过薛采清醒后便忘了此事,而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于薛采的言行也一直装聋作哑,生怕因此丧命。
陶绾看向齐陟,“太师,是邺京的大人?”
“是。”齐陟颔首,“傅太师是三朝元老,辅佐太宗皇帝、先帝和当今陛下。他有三子,皆身居要职,傅家在朝中根基深厚。”
陶绾咬唇,“若他当真和此事有关,他会死吗?”
这话刚一出口,耳边就传来箭声。
撇头望去,就见到骨鸣抬腿将长析踹到一旁,箭射在了桌案上。
长析痛叫一声,陶绾从桌子上拔下箭,踹开门就直接朝射箭人的喉咙扔过去。
“太守大人。”
她走到薛兴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弓箭手是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方才还活着的人,此刻已经没了气息,地上的鲜血甚至已经流到了他脚下。
这姑娘年龄不大,模样都还没有长开,下手却阴狠。
她不像她父亲温和有礼,也不像她母亲那样温婉和善。
“陶二姑娘,怎么你在我府上?不请自来,又杀了我的人。”
不过这终归是他的府邸,他更不能在一个小姑娘跟前露怯。
“你府上人贸然行刺本官,本官杀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齐陟人未至而声先至,他将陶绾护在身后:“令郎的死因,本官已经查清了,大人尽可放心。”
薛兴抬眼看向齐陟,“听说我府上那出逃的下人,被指挥使找到了?”
他这是明晃晃的要人,看来也是打定主意和他们撕破脸了。
青年只是玩味地看着他。
薛兴啧啧叹道,“指挥使,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执意和我作对,那就别怪我。”
说罢,他拍拍手,得意地看着齐陟。
可院子里并未传来任何声音,齐陟出口道:“卫辽,把他押下去!”
卫辽出现后就将薛兴带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陶绾不禁担心,“这样把他关起来,百姓可否会恐慌?”
桑辰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撇嘴道:“恐怕又会有人说公子……”
他刚一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跟我进去盘问长析。”
“不是已经审完了吗?”桑辰挣扎着,他话没说完,心里可难受了。
骨鸣半是哄半是强迫地带着他往房中去。
看着他们的模样,陶绾不禁觉得好笑。
“陶姑娘放心,此事我已经让人往邺京传信了,很快就会有新任太守前来上任。”齐陟出口道。
陶绾唇边还挂着笑,她看向齐陟,“大人思虑周全。”
“只是,你方才为何如此激动,你可否与傅太师相识?”齐陟轻声问道。
见陶绾低头不语,他又连忙说道,“你若不想说,大可不说。”
少女叹了口气,“我这样的人,哪能识得傅太师那样的大人物。”
“我只是害怕。”她看着齐陟道:“大人就不想知道,我一个姑娘家,是如何知道妙春膏这个东西的吗?”
齐陟看到她眼睛渐渐的红了起来,他连忙将帕子递给她,小姑娘却没有接过。
妙春膏是她在心中记了六七年的东西。
十岁之前她是陶家二姑娘,父亲是灵州城守将陶正锡,母亲虽只是一个医女,却和父亲在战时相遇。后来战争平息,很快就有了陶纤和陶绾。
虽是女儿,可男子要学的东西,她们一样也没有落下。
陶绾幼时对兵法感兴趣,陶正锡便每日将她带在身边教养。
母亲虽然时常心疼她过于辛苦,可也只是每日变着法的给她做出各种吃食,叮嘱她养好身体。
姐姐跟着母亲学医,每次她有什么磕着碰着,姐姐都会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姐姐曾说过,她日后要行医救人。
如今想来,那些日子就像是梦一样,亦或者,那是她窥探了旁人的美好安逸的日子。
九岁那年,陶绾在完成了先生布置的课业后便悄悄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