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红霞领着夏晓风到达之前,一名下属带着情报偷溜了出去。
他联系到了治疗中心里的一名姓安的医生,报告了情况。
安医生面色突变,他来不及收拾东西,就顺着手机中收藏的地址,找到了谭家。
安医生说:“这几年陈红霞一直在监视我们,就为了找合适机会抓捕,好拿到开源武器。”
谭容说:“开源武器?那个东西,难道不应该在她手里吗?”
开源武器是能改变组织、改变系统的东西,具有翻天覆地的作用。谁有了它,等于谁就能设定组织和系统的工作原则,推行全方位的改革。”
安医生说:“组织从来没有开源武器,现在的系统设定,是我的岳父岳母留下的,还经过了陈红霞几轮调整。”
他又说:“但开源武器也不在我们这!陈红霞那个疯子,天天缠着我的妻子不放,硬是逼我们交出去。现在她发现了我们调换九宫锁之事,把红云抓走了。我走投无路,只能来找你。”
谭容说:“九宫锁?九宫锁是你们调换的?!你可知道那是斩杀令的代表!是你们杀了曲秀!”
安医生匆忙道:“你冷静!我妻子已在调换之前,将斩杀令的符号抹去了,组织不会主动杀她!”
谭容歇斯底里道:“那她为什么会死?!我查了这么大半年,从不相信她是自杀的!”
安医生低下目光,缓缓说:“那是因为‘封锁机制’。”
他一字一句道:
“红云担心组织后面会对谭逸下手,便在九宫锁中加入了‘封锁机制’,这样一来,谭逸的系统被第零代入侵后,也能锁住大部分惩罚,留他一条性命。”
“但是要开启‘封锁机制’是有条件的,需要命命相换——很早以前你家楼下就有代理人徘徊,是我和红云安排来保护你们的。曲秀时常见到他们,她应是知道这个‘封锁机制’的条件,难道……”
“你从来没发现代理人?她也从来没对你说?”安医生重新看向谭容。
男人双目失焦,唇色发紫,他脸上松松垮垮的皮颤抖着,连着那山谷沟壑般的皱纹,也一并筛动起来。谭容死死抓着木椅子,指甲陷进了木头里,木刺扎入他的手里,他也毫无反应。
“我一直以为,她不知道组织的事情。”谭容说。
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失散的家庭又重新团员,腐朽的霉味渐渐散去,那不近人情的组织终于被抛之脑后。儿子在内卷系统的助力下愈爬愈高,女儿在医院、学校和家庭的拥抱下也逐渐康复……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向曲秀提组织之事?我们谭家,为什么还要为之忧虑?为什么还要重新关注那些过去!
明明面前已是光芒万丈的康庄大道,明明前途一片春暖花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为妻子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谭容痛苦地抱住脑袋。
那属于组织的阴影原来一直环绕不去。过去与现在,无论是他,还是曲秀,都被笼罩在组织之中。
他以为用一个隐忍前行的十年,换来家庭的清净和光明,却没想到妻子也早早介入其中,还瞒着他开启了九宫锁的“封锁机制”。
他这个丈夫,他这个父亲,根本就是一事无成嘛!曲秀之死像一根竹条,将他的骨头全部敲裂了,现在生活安稳些许,好不容易能将之堆起,可安医生的这句话,却如同一阵旋风,将堆起的骨头碎片也吹飞了。
这让他悲痛不已又无地自容。
“你出去……你出去,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谭容推着他就要往门口走。
“等等,我是真的有事相求,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都死了!我还救你的妻子!你给我滚!”
“现在只有你能够救她!”
“滚。”谭容将他推出门口,“砰”地关上了铁门。
“你不在的那十年,是红云派出代理人安置在你们楼下,保护着你们一家!如果不是她,谭逸早就被陈红霞抓起来当试验品了!”安医生敲着门。
“如果不是你们,不是组织,我就不应该度过那种十年!我真后悔,当时为了让他们绑定系统,而为组织付出十年!”谭容哑着声说。
然而,当谭容还想把木门再关上时,他感到胳膊被拽住了。
谭瑞安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
“外面那个,是安医生?”谭瑞安声音细细地说,“红云阿姨呢?”
她“啊”了一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地跑回房间。
再出来时,她手里拿着几串手链:
“哥哥和你的,是他们教我编的。”
谭瑞安笑嘻嘻地说:
“爸爸,这条我想送给红云阿姨,我编了好多呀。”
谭容愣住了。
谭瑞安见父亲不说话,脸上还带有愠色,顿时有点畏缩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谭逸,便道:
“哥哥呢?哥哥为什么不见了。”
但是很快,她又自己结了心结,笑道:
“算啦!他去学习了,他最近很认真的,你别打扰他。”
“爸爸,你把门打开,我把这些送给他们呀!”
谭瑞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傻傻地朝转动手链,面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双漂亮的眼,同曲秀的是如此相似。
家中的霉味换成了香火的味道,谭容的心底似有什么巨石坍塌了,排山倒海的石块冲击而来,将他本就樯倾楫摧额壁垒,冲出了几个大洞。
洪水从洞口涌了出来。
悲伤、愤懑与无能为力,化成浑浊的泪水,也一并涌了出来。
——是曲秀自己做出的选择。
是她选择让谭家继续往前走下去,是她将生命……延续到了三人的身上。
年迈瘦弱的男人忽然将女儿抱住了,妻子死亡的真相压垮了他,但女儿却将他的尸骨重新拼凑起来,粗糙地拼成了一个“人”的骨架。
“曲秀是被谋杀的”这条结论困扰了他大半年,让他头发尽数花白,他不相信……不相信妻子会放下过去的一切,这么坦诚地拥抱死亡,这么淡然地将没有她的未来交到儿女手中。
她不是一向禁锢儿女吗?她不是一向不愿放手吗?她不是会将所有人都拴在她身边吗?!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下一切呢?
“爸爸。”谭瑞安又拽了拽自己的胳膊。
但是,无论多么悲痛和难以置信,此时的谭容,也已无法再向逝去之人发问了。
他能做的,只有像曲秀一样,放下过去、释怀过去,然后往前迈步。
头也不回地往前迈步。
救陈红云需要三方的努力。
一方,是利用谭逸启动心心相印,吸引陈红霞的注意力和大部分兵力。
他启动心心相印的“内卷值储藏”功能后,陈红霞必然会觉察到这一点,她不会允许谭逸再接入突破口,因此定然会派大量人手抓捕谭逸。
谭逸需要撑到内卷值满,开启突破点。
一方,是需要谭容前往地牢,突破暂时薄弱的关押军。
陈红霞为了“回收”谭瑞安,将真相泄密手册的密码,改为了那首谭逸熟悉的诗歌,好间接触发“泄密”。
但是她没有想到,随着密码改变,真相泄密手册的主权也会更迭。
目前,谭家具备改动真相泄密手册的权限,换言之,谭容可以修改手册中的惩罚机制,借以突破暂失“首领”的关押军。
而另一方,是那个消失之人。他只有愿意走出时间线了,才能解开陈红云身上的内卷值压制。
谭容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医生回答,陈红霞将陈红云抓走后,将她的系统内卷值封住了,现在的她什么内卷任务也无法完成,所以只能不断接受“惩罚”,久而久之,没有内卷值增加的红云,便会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