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
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母亲很久以前提过的。
谭逸努力回忆后,也只能模糊记得,这红霞阿姨貌似帮过母亲什么忙,但具体是什么就记不清了。
“想起我了吗?”红霞温和地笑道。
“……”谭逸眉头紧锁着,没有开口。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因为一旦夏晓风选择‘改变过去’,这些都不重要了。”红霞说。
“……他现在在哪。”谭逸沉声问。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他对象吗?你应该比我清楚。”红霞轻快地说。
女人嘴角上翘,眼里都是笑意,脂粉掩了皱纹暗斑,忽略那因年龄增长而松弛的皮肤肌肉,光看无关轮廓、一颦一笑,倒还真是个点美人胚子。
可谭逸只能从她眼中看出阴险与恶毒,那轻松而充满笑意的眼神,对谭逸来说,无异于淬毒的箭矢,将他戳得满是创口。
他甩开父亲的手,夺门而出。
“逸仔!”谭容站起身,也跟着他出门,而在完全离开办公室之前,他不忘回过头,阴沉沉地看了红霞一眼。
红霞却不以为意,只是又一细细品了口茶,慢悠悠地挥了挥手,说:
“下次再见了。”
最近学习太忙,他们也过了“甜蜜腻乎”的阶段,没有必要到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给对方发消息。
所以,谭逸今早并没有频繁联系夏晓风,收到他的一句早起问候、学习鼓励后,回了几句,俩人的聊天框便沉寂了。
他并不知道夏晓风一路找到了这里。
谭逸叫了辆特快,就要搭上去找夏晓风,父亲却拦住自己,并说要一起去。
谭逸拒绝了,他说夏晓风只有自己能劝住,你赶紧回家,看好谭瑞安,防止再出意外。
说罢他便毫不留情地关上车门,报上手机尾号,让特快疾驰而去。
谭逸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抵在鼻尖下,目光幽深。
他以为自己跟夏晓风已经达成了共识:不与陈建展合作。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形成了岔路,夏晓风最后选择了与陈建展合作?
究竟是什么时候,夏晓风有了不一样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场合,让他产生了“改变过去”的念头?究竟是什么执念,让他选择欺瞒着自己,独自改变过去?还是,他是被陈建展动用了什么手段,被逼迫的?
谭逸知道他必须要找到夏晓风了。
发了微信,但正如意料之中,夏晓风没有任何回复。
谭逸下了特快,来到校园里——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直觉,就这么肯定地认为夏晓风会在校园里。
只能先去找了!
他飞奔回宿舍,把还在弹吉他的五音不全的刘林吓了一大跳。
可宿舍里只有回南天潮湿的水汽、一盆营养不良的绿萝、一堆杂七杂八的试卷,就再无其他了。
刘林踩着他的人字拖过来,刚想开口问谭逸怎么了,谭逸就直冲冲地问他见到夏晓风没?
刘林一愣,说没啊,现在才四点四十五,夏晓风周日不是都踩着六点半的点来的吗?
谭逸留不出时间纠缠,马上离开了宿舍,来到D栋教学楼。
教室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学生,他环视一周,也没有夏晓风的身影。
来到二人熟悉的座位,谭逸翻翻找找,也没在桌面上发现任何纸条。
他只好再来到食堂,现在才四点多,饭菜还没端上来,地板倒是铺满了泡沫水。
谭逸奔跑着、张望着,差点给泡沫水滑了一跤,操着一口广普的食堂阿姨骂他,不要在食堂里玩小心摔着!
这回谭逸成了个“坏学生”,偏偏要跟阿姨对着干,不仅继续奔跑,还奔跑得更快了!跑出食堂门时,又差点摔个屁股蹲,还好平衡能力不错,踉跄几步,又继续跑上楼梯了。
也不在食堂……
谭逸的心焦躁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亮屏幕,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提醒。
那女人说的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如果夏晓风真的要改变过去……
谭逸心里一空,仿佛踩在悬崖边上,狂风吹得他摇摇晃晃,好像只要眼睛一花、身体一倒,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永生永世地坠落,连“底”都碰不到,连“粉身碎骨”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尝试给夏晓风再发微信、打电话,得到的依旧是一潭死水。
忽然,他瞥见了以前夏晓风给自己发的“校猫表情”,就迈开长腿跑去了快递站——
说不定他会在这里!
他的胸腔里仿佛烧起了一团火,这火噼里啪啦跳上他的肺叶,将其烧得焦黑破碎;他听见的呼吸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似乎恨不得将这潮湿的空气全部吸入喉管中,将肺叶的火星子浇灭。
上一次这么剧烈跑步,还是收到夏晓风在天台的消息后,朝北艾区楼顶狂奔之时。
但这两次不一样……
谭逸把舌尖咬出了血,头因为缺氧而疼痛非常。
如果上次天台,是夏晓风离自己而去,自己还永远地记住他——那卑劣一点想,他也足够回忆而聊以度过往后的日子。
可是这次,如果夏晓风改变了过去的一切,那自己就不会认识他!就不会拥有现在的所有!要他谭逸选择“失去彼此”,他是坚决不同意的!
自己不能……不能连一个“记忆”都没有……
门口的大爷喝保温杯的手一抖,问同学你跑这么快干嘛。
谭逸气喘吁吁地查找着校猫所在地,却仍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同大爷描述了一番夏晓风的样子,问有没有见过,大爷思考了一会儿,表示没见过。
谭逸的心沉了下去,那胸腔的火焰就快将他烧穿了。
再往后,他还找了图书馆、艺术楼、操场、体育馆、大剧院……校园里的各种场所他都找了,但都没有夏晓风的身影。
谭逸疯狂地联系着负责人,他叫他的新名“小万”,叫他的代号“一代”,可都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