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K估计是看到了他的想法,他轻笑两声,接下了夏晓风的想法:
“是的,我想改变过去,我想……再见他一面。”
那晚,夏晓风没睡好。
一方面,是欣喜于小K终于对他吐露了真实想法,一人一系统之间的隔阂没那么深了。
一方面,是哀愁于小K还身陷于这理论的囹圄,这句理论是一切祸端的起源、是一切命运的风帆,现在这破烂事儿已经不仅关乎于自己和谭逸二人,自己和那个神秘组织,还关乎于自己的系统负责人!
夏晓风烦躁地翻了个身,长长喘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盯着那面有些发霉的墙壁,打算再熬过这一失眠的夜晚。
谁知底下谭逸忽然悠悠说了一句“你没睡着吗”,吓得他身体一抖,连床都震了一下。
“……快了,”夏晓风把头闷在被子里,说,“你怎么也没睡着?”
“我……”谭逸罕见地犹豫了一下,说,“我心里有事。”
夏晓风攀着床边,探出头去:“你怎么了?”
黑暗中谭逸的眼睛却亮晶晶的,他缓缓移开了目光,说:“……你要不下来说?”
他说罢,还往旁边挪了挪,示意给夏晓风腾个位儿。
夏晓风耳根一红:“啥呀,你就这么说。”
可是过了半天,谭逸一句话、一个屁都没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
夏晓风是什么人,这个急性子,实在是待不住了,哐哐下了床,安静如鸡地爬上了谭逸的下铺,用冰冷的手脚戳了戳他:
“哎,再过去点儿。”
谁知头顶处谭逸笑了一声,再乖巧配合地给他再挪了点距离,夏晓风觉得耳后更烫了。
暖烘烘的被窝中,谭逸轻轻搭上夏晓风的手:“你的手好冷。”
“靠!你是不是真的心里有事!”夏晓风这下彻底红温了,他想抽走,谭逸却握得更紧。
“是真的!先别走。”谭逸侧了个身,与他的距离更近了些。
夏晓风可以感觉到谭逸起伏的胸膛、近在咫尺的呼吸。温度渐渐攀升,他一点儿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被握住的手仿佛都要烧起来。
谭逸说:“你妈找我了。”
夏晓风惊坐起来:“什么?!”
谭逸把他按回来:“你别紧张,没说什么。她就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夏晓风咕哝道:“她怎么不自己问我。”
谭逸说:“你自己什么态度,你自己知道。你觉得你能很好地跟你爸妈交流吗?”
夏晓风:“……”
谭逸摩挲着他的手,说:“你爸妈很关心你,夏晓风,你家跟我家不一样,你该回去的。”
夏晓风抓了一下他的手指,说:“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谭逸说:“下周你就生日了,回家过个生日。”
夏晓风抽走了手,说:“你要是就想跟我说这事儿,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会有自己的打算。”
他就要掀开被子走,谭逸却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重新埋回被窝里。
谭逸说:“我陪你回去!我跟你父母讲清楚!”
夏晓风说:“我他妈都没讲啥!你他妈讲个皮球!不回!不讲!没什么好说的!撒手,我上去睡觉了!”
谭逸说:“你爸妈想让你回家一趟!你们能好好聊的!不用把社会家庭的苦难赋予到你家上,你只要……”
夏晓风说:“哎呀!撒手!你懂个鸡毛!”
他又要逃,谭逸伸手一捞,将他捞回怀中,紧紧搂着他,这时谭逸才察觉到,夏晓风急促的呼吸、微微颤抖的身体,刚刚捂热的手脚又冰凉下去。他忍不住抚上恋人的脸颊,却没有触及到那似湿润的冰冷,而是对那处干燥的土地稍感震撼。
此时夜深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初冬的夜晚清冷而寂静,唯有一阵阵北风,将那紧闭的门吹得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夏晓风声音紧得很:“……谭逸,不是我不想回,是我觉得回去也没啥意义。”
他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好了、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再回去。”
谭逸搂着他,将下巴抵着他的发旋,慢声说:“我知道,我理解,但是……如果我现在不跟你说回去,我怕你以后会后悔——过去是改变不了的。”
夏晓风与他拉开点距离,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夏晓风的心跳开始加快,可能是白天小K说的那句话让他倍感震惊,他脑中产生了点不好的想法。
谭逸缓缓地说:“你下周生日回家吧,等你回学校了,我再给你补个蛋糕。”
夏晓风听不进去了,他说:“我爸妈怎么了?”
谭逸一愣,说:“没什么,你别多想。”
夏晓风说:“不对,从小到大,他们都拉不下脸后退一步——他们怎么了?”
谭逸欲言又止。
夏晓风的心更慌了,曲秀坠楼的那抹鲜红让他头晕目眩,他太害怕了、太胆怯了,那几个月前的心理状态如同一只亟待苏醒的猛兽,蠢蠢欲动地磨了磨牙齿。
小K睡得正香,却被一阵警报红光惊醒,他掀开眼罩,发现夏晓风被巨大的不安裹挟着。
夏晓风说:“你别吓我!你别吓我谭逸!”
谭逸抱住他,说:“没事,你别紧张!你爸妈没事!是你外公住院了,你妈想让你回去看他一趟。”
夏晓风的不安感还未散去:“……我外公住院了?”
谭逸抚着他的背,说:“是,你妈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是你也别太担心了,你自己以前不就跟我说过,你外公一直身体不太好,还在做透析,住院是常事……”
“他们就是想让你回去一趟,”谭逸轻声说,“回家一趟吧,夏晓风。”
夏晓风缓缓平静下来,但他还是抓着谭逸不放。
谭逸也依旧搂着他,给予着身上的温度,没有说话。
黑暗中,却看不清谭逸的神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