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苏晟朝他竖了个中指。
“……”正在桌面趴着睡觉的夏晓风忽然抬起头,估计是嫌吵,便竖了两个中指表示不满,然后又“咚”地撞回桌面上睡觉了。
苏晟“嘿”了一声,同样竖起两个中指。
谭逸竖起一个,笑了笑,小声说:“三比二,你输了。”
一场秋雨过去,秋风寒了;一阵秋风过去,秋雨又散了。阳光从金叶子的缝隙里探出头来,一边咯咯笑,一边蹦跳在干燥的大地上。
今年,南方的秋天,到来得特别早。
一天晚自习结束后,谭逸跟夏晓风还待在教室多学一会儿。
一直学到教室熄灯前十分钟,前排的苏晟便放下书本,开始侃侃而谈了。
苏晟跟瘸腿的刘林聊着天——隔了快一个月,谭逸终于知道了,刘林这腿是在楼梯上追逐打闹摔的,一摔摔十阶,简直不要太牛逼。
“我他妈八点本来打算上去问球哥道题,你他妈猜怎么着?”苏晟挤眉弄眼道。
“怎么了?”刘林还挺配合。
“他妈的,这家伙直接睡了,直接他妈的趴桌上睡,”苏晟笑起来,“你瞧他天天下来抓我们睡觉,这他妈他自己也睡啊!”
“反面教材。”刘林哈哈大笑着。
“然后我他妈就,直接一推他,我说,”苏晟神情顿时严肃下来,他掐尖了嗓子——那模样像极了球哥,他说,“睡什么睡,这都几点了!”
“哎哟我靠!哈哈哈哈哈你他妈也太像了。”刘林爆笑起来。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教室里响彻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谭逸忽然有些担忧地看了夏晓风一眼——从他发生转变后,对这种吵闹比自己还敏感,特别是在做题的时候,表情就会很臭,心情也会随之变得更糟。
谭逸曾跟他聊过这个问题,夏晓风后面说自己也不想,但听着别人玩,他自己心里也痒,可是他知道自己还得学,就更不爽了,而且学起来还没达到他的要求,这就更苦恼了。
那时,夏晓风说,我就觉得自己是个事儿逼,可是又没办法融进去,我心里装着太多事了,所以只能自我消耗。
但是这回,谭逸却惊讶地发现,夏晓风正听他们的聊天听得入神,甚至嘴角还浮起了一丝笑意。
“干什么。”夏晓风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啊……”谭逸立马收起目光,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然盯他盯了许久,“没事。”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
“我只是,”谭逸顿了顿,低声说,“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
“说不出来。”
“内卷值也没升啊。”
谭逸愣了一下,随后说:
“不是这方面!”
“哦,那是哪方面?”
“就是,跟你一起晚自习,下课后还待在一起学,学累了,就听听周边同学在聊什么、在笑什么,如果可以,还尝试插几句……”
谭逸想了想,说:
“就是……类似一种……松弛感,对,松弛感。”
夏晓风眨了眨眼。
谭逸又说:
“高三,虽然紧张,但每天不应该都是‘箭在弦上’的,应该有张有弛,该认真的时候就认真,该轻松的时候就轻松。”
夏晓风笑了笑:
“真是意外,你能说出这种话。”
就在这时,收拾书包准备走人的苏晟看到了笑着的夏晓风,这人就是纯粹嘴臭,但本身没什么恶意:
“笑笑笑,导数做出来了吗就他妈笑笑笑。”
“就笑了,”夏晓风朝他做了个鬼脸,说,“就他妈笑啦,做不出来也他妈笑啦。”
——唉……
谭逸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真啊,“素质越低,心情越好”这句话,还是有点理由在其中的……
谭逸发现,夏晓风的情绪在一点点平复。
他重新笑起来了,学会开玩笑了,身边的朋友也渐渐回来了。他慢慢放下了那求而不得的高分,掌握了他专门的学习方法。
那随意自在又幽默风趣的性格,终于渗出了那层“用作圈套的内卷面具”,由外往内,一点点开始瓦解那个痛苦的他。
但是,正如夏晓风所说,这需要一定时间。
有时,谭逸也会注意到,夏晓风依旧落寞孤寂的神情,还有那因成绩的偏执苦恼的感情。
虽然我们确实可以承认夏晓风在一点一点“回来”,但是,因为这一场变故,这位少年也在某种方面获得了成长。至少,他学会怎样独自面对困难,独自接受那些“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