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风打了个寒颤。
不会的,老妈怎么会察觉出来呢?他上次都这么明说了,她也当作是玩笑话,不置可否。
他们一家都很少聊这方面的话题,偶尔打趣两句,那也算作茶余饭后的“无稽之谈”,没谁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所以不会的,家人怎么察觉得出来呢?
他已经想好,要在遥远的以后,挑一个“良辰吉日”再出柜了。
因此,不可能……
“阿风,”柳慧静叫他的小名,眉眼淡淡的,她说,“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说出来,有什么事,是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不会的,不可能,父母怎么会察觉呢?他从来都表现得很好,都伪装得很好,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跟谭逸的恋情,只是偶尔会在饭桌上聊聊谭逸这个朋友……
聊聊……谭逸,这个……朋友?
夏晓风不禁愣住了。
他其实是个容易“忘事儿”的人,但只要那根弦搭上了,稍有微风,弦便会被摇得铮铮作响。
他很少在饭桌上提起除谭逸之外的朋友,在饭桌下,也几乎只有他一人。
夏晓风慌慌张张地瞥向父亲,发现父亲的手机已经熄屏了,他默默地注视着玻璃茶几上的拿些照片,也不说话,也没动作。他嘴角绷得极紧,眉心皱着,面色并不好看。
夏□□气了。
相较起柳慧静,夏康很少在自己面前生气,除非是自己真犯了什么过分的错误,夏康一般就是调高音量,大骂几句,然后拿起衣架就要往自己身上抽,尽管衣架在抽到自己身上之前就会被柳慧静夺去。
不过那也是儿时了,夏晓风初二过后,父母亲便没有再打过他,偶尔骂几句,他也脸皮死厚地挡住了。
可看夏康此时的表情,让夏晓风觉得,老爸仿佛又切换成了几年前头发茂盛、精力旺盛的他,好像下一秒,他就能够冲到阳台,抄起衣架就往他身上抽。
夏晓风把头转回去,不敢再看。
柳慧静见他没说话,接着说:“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吗?”
夏晓风一搓鼻子,弱弱地说:“……怎么可能。”
柳慧静说:“那你怎么晚上吃饭都无精打采的?”
夏晓风说:“有点累了。”
柳慧静说:“中午没睡好?”
夏晓风说:“嗯,中午没睡好,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柳慧静说:“最近学校有考试吗?”
夏晓风说:“经常有小测,大型考试倒是没有,要等到十月份期中考。”
柳慧静说:“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
“……也没有,”夏晓风低着头,屁股离了沙发,拿起水壶就说,“那我先回房间了,作业还没写完。”
可他连一步也没走到,夏康就叫住了他:
“回来坐下,话还没说完呢。”
他不敢看老爸的眼睛,因为光听声音,他就已经知道他生气了。
“谭逸怎么样了?”柳慧静忽然说。
听到“谭逸”两个字,夏晓风心里的最后一道墙壁裂开了,老妈的目光烘烤着自己,这让他感到分外煎熬。
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没怎样,就那样呗,没来上学。”夏晓风说。
“你没跟他联系吗?”柳慧静说。
“联系?呵呵,是他不跟我联系。”夏晓风说。
客厅只开了一个小风扇,小风扇呜噜呜噜地吹,感觉也吹不出什么风;老时钟放在台子上,里头指针不停地转,发出嗒嗒的声音;偶尔听见隔壁邻居吹口哨,那声儿又尖又细、又锐又长,就像一根钢针,锈在墙壁长霉之处。
柳慧静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缓缓说:“从谭逸家出事之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阿风,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晓风说:“跟你知道的一样,我全都告诉你了。”
柳慧静说:“没有,不止。”
她顿了下,又说:
“你还有没告诉我们的。”
夏晓风咬了咬牙,负隅顽抗着:
“我也不是什么都得跟你们说吧。”
柳慧静平静地说: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爸妈是你最能信任的两个人,如果你连我们都要放弃了,那你自己真的就只剩一个人了。”
夏晓风没有说话。
柳慧静又说: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必须要拿出来说了。”
夏晓风对上她的双眼。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
母亲完全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