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风笑了笑骂他,滚蛋吧,小心等会儿溅你身上!
刘林哈哈笑起来,走远几步,说,那我真走了?
夏晓风透过门缝看见刘林那双拖鞋远了、远了,他哎了一声,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口中,又说不出来,就松了口,说,行,你走吧,我没事。
刘林便踩着他的拖鞋呱唧呱唧离开了。
一身轻后,夏晓风在洗手池洗手,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晃了晃神,随后默默移开了目光。
——如果是谭逸,他一定知道怎么跟刘林说清楚。他是个公事公办、坦坦荡荡的班长,他从来不迎合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现在的自己反倒胆小、忧虑了,生怕哪一条话语、哪一个选择,都会导向不好的未来……
夏晓风的目光落寞几分,他甩干手,走出了厕所。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肠子是舒服了,但方才被刘林熏的恶心感还没消失,他记起来宿舍里存着的胃药已经吃完了,现在离第一堂课还有十分钟,还来得及再去医务室开点。
他跑去楼梯口,正好撞到了准备回办公室的球哥,球哥问他现在身体还有不舒服吗?夏晓风挠挠脑袋,说没事了。
物化生班一共有八个班,一二三四是A班,五六七八是B班。而分班考结束后,夏晓风则被分入了高三五班。
高三五班的班主任是北京知名大学毕业的郑老师,北方人,满嘴天津口音,说话声又尖又细,懂段子、懂梗、懂说点脏话,是为能跟学生打成一片、阿鲁巴来阿鲁巴去的年轻男老师。
之前在社会实践文艺表演会上,他还表演过唱“青藏高原”,直接顶上去了,当时坐后排看不到表演者的夏晓风,还觉得这是位女老师,直到高三正式见面,他才惊觉:
怎么郑老师是一位三百多斤的男老师!
没错,我们亲民的数学郑老师,还有一大特点,就是胖!
有回下课,同学们围着他,让他猜一个数学名词“郑XX进电梯”,他猜了半天,都不知道同学们葫芦里卖什么药,直到同学们告诉他“郑XX进电梯——内切球”,他才反应过来,笑骂大家。
因此,他便多了个“球哥”的外号。
关于球哥与高三五班的有趣故事,在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只不过,现在刚入班的夏晓风还不熟悉这名新老师,也还沉浸在过去的事情当中,没那么快能“团队破冰”。
他跟球哥说了声拜,就跑到医务室去拿药了。
医生手脚麻利,很快给他开好了,见他是“常客”,就嘱咐他饭一定要按时吃,不能让自己饿着……
夏晓风嗯嗯点头,就要把胃药揣进兜里,跑回教室上课。
可他一转过身,差点面对面撞上一位同学。
这位同学穿着身紧绷的黑色背心,又穿着条质感瓦亮的皮裤,脚上是刘林同款拖鞋,夏晓风心想哪儿来的妖孽,就要绕过他离开。
而他还没走几步,那人便啊了一声,叫住了他。
夏晓风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脸。
是文学社社长熊盛云——对啊,那个穿背心、穿皮裤、穿拖鞋,跟在自己身边一同跑步的同学熊盛云!
熊盛云激情似火地抓住他的手:“晓风啊,好久不见了!”
——晓风?
夏晓风大脑宕了宕机。
熊盛云又说:“你身体不舒服吗?发生什么事了?”
夏晓风本就半i半e的,遇上个这么e的人,那i值简直拉爆了。
他局促地笑笑,说:“没什么,胃不太舒服,来拿点药。”
熊盛云说:“啊呀,那可不好,那你得多吃,吃多点,药到病除。”
夏晓风笑道:“那也得适量,吃多也容易吃死。”
熊盛云拉着他,始终不放手,他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啊,有了病,就要治,不管是心病还是身上的病,既然有了就得正视它、治疗他,这话我昨天也跟谭逸说了,我们现在就老是太专注学习,忘了身体的毛病,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肆无忌惮啊,到时候老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你听我的,药最管用,你可别拿了药然后放着放着又过期了,该吃还是得吃。我上次跑步,想着你会来的,就一直跑、一直等你,谁想到你一直没来,我跑到晕了,直到我们医务室的好医生给我灌了几瓶药,我才康复过来,所以你看,药还是有用的,有些病不能一直挨着……”
医务室的医生无语地笑笑,小声地说你那是低血糖,给你灌的也是葡萄糖而已……
熊盛云还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可是自夏晓风捕捉到“谭逸”两个字后,他对这人后面说的话就没兴趣了,不对,与其说是没兴趣了,倒不如说是听不下去了。
夏晓风打断滔滔不绝的熊盛云,说:
“你昨天见到谭逸了?”
熊盛云有点奇怪地说:
“见到了,你没见到他吗?我还以为你俩总是在一起呢。”
夏晓风急切地说: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来学校做什么?他为什么不回班上课?他怎么不联系我呢?”
熊盛云快被他问懵了,他说:
“后面那些我肯定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联系我,要我把他在文学社里写的东西全部还给他,这人也真是的,之前都说好了可以留给下届学弟学妹作榜样示范,现在就跟土匪进村似的,全部拿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夏晓风的心凉透了,他忽然觉得,谭逸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
这么可以这样呢!
怎么可以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