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们吃的做就行,他也没什么要求的。”谭逸晚了一步,但还是阻止了妹妹继续不找边际地说下去。
“按我们吃的?”曲秀问。
“嗯,什么都行。”谭逸也把碗端起来喝汤了,他也将半张脸埋进大碗里。
“哪儿能什么都行呢,你有时间帮我问问,”曲秀不轻不重地瞟了谭逸一眼,说,“不能丢谭家的面子。”
谭逸继续喝着汤,他一句话也没说,这时,他很庆幸自己的脸被大碗挡住了。
因为他的脸正微微发烫,他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
吃完饭,兄妹俩人按照作息计划,简单睡了个午觉,就起来继续复习。
今天餐馆人手不够,临时叫了曲秀去帮忙,等晚班人打了卡,她才回来。
谭容下楼溜达去了,他一周前找了个外卖跑腿工作,现在还对业务半生不熟,他想着有时间就多去周边转转,至少把北艾村的路都摸透先。
屋子里都是暖洋洋的阳光,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新买的电风扇呼啦啦地转,吹得纸张唰唰翻动,宛若蝴蝶梦幻的羽翼。
夏季最绚烂的时刻,连谭逸房间的窗户之外,那两栋楼之间,都能在下午五点半到六点这个时间段,看到美丽的夕阳了——哪怕只有吉光片羽的几束。
今天下午的学习任务完成了,他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那瑰丽的夕阳。
他拿出手机,解锁一看,发现上午过后,夏晓风就再也没给自己发过消息,谭逸的拇指在屏幕前顿了顿,还是缓慢地敲下了几个字。
-你喜欢吃什么菜?
一般而言,只要夏晓风没在学习,他一般都会在三分钟内回复。
谭逸倒在床上,侧着身子、捧着手机,等待着夏晓风的回复。
可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
谭逸还是没等到他的回复。
谭逸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六点多了,难道夏晓风还在复习?
他忍不住笑了笑:说不定这人真是在紧张复习呢,那就不打扰他了。
他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家里的门铃响了。
可能是母亲,也可能是父亲。
不过今天他们都没带钥匙出去吗?
谭逸就要走出房间,隔壁的谭瑞安就“唰唰”一下跑了出来——这小姑娘跟他哥不一样,她可受不了长时间的复习,这一下午对着那堆乱七八糟的课本,她都头昏脑涨了。
而曲秀给她规划的学习时间是持续到晚上六点,没有特殊情况,基本都要待在房里学习。
这不,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特殊情况”,谭瑞安就跟只脱缰了的野马一样撒丫子冲出来。
“我来!”谭瑞安叫道。
“……”谭逸无言以对。
他回到房间里,开始整理自己课本、笔记本,准备晚上饭后的复习资料,对了,晚上复习完再去旁边公园里跑几圈吧。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谭瑞安将门打开了。
门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人讲话,没有放包或者放外卖的窸窣声,没有脱鞋后换上拖鞋的声音。
谭逸感到有些奇怪。
难道是抄煤气的?还是母亲临时叫来的维修人员?但是家里哪个设备需要维修了?
他一边走出房门一边说:
“谁来……”
后半句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谭瑞安面前。
不对,不是一个,是两个、三个……
谭逸一眼望去,就至少有五个陌生的男人堵在楼道里,他们都穿着清一色的深蓝色套服,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他们的套服上有一条横亘胸口的长条,那长条是深红色的,仔细一看,那深红还仿佛回随着光影的流动而变换,颜色极纯、极醇,像极了……像极了……
谭逸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那是内卷值进度条的样子!
他马不停蹄冲向门口:“安安,把门关……”
那个“上”字还未出口,他就看到谭瑞安被为首的男人一把捞住,扛上了肩膀!
谭瑞安瞬间尖叫起来。
然而,我们故事的主角夏晓风,还没赶到现场。
陈奕皓跟自己说的简单,先是在一家超市旁左转,再是穿过一个广场,在公交站处右拐,然后一直直走就能到北艾村了。
好咧,谁知道这里离北艾村有他妈八十公里,真他妈变态!这个姓陈的也就指了个大致的方位,还什么一直直走,干,那我往北方一直直走,是不是还他妈能走到北京啊!
夏晓风尝试打车,但每一辆过来的车,都被一堆穿深蓝色衣服的人拦下了,看样子,那些人也是内卷系统的!
乘坐交通工具根本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夏晓风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辆共享单车——
整整八十多公里,他几乎横跨了整个阳才市,才在日落时分来到北艾区;手机在路程的四分之一处就没电了,中途还下起了轰轰烈烈的雷雨,那雷简直像要劈到他脸上似的。
疾驰而去,雨减弱了,在穿过一架天桥后,倾盆的阳光洒了下来,夏晓风怔怔地望着天空,脚却还在不停地蹬着踏板。
他不能停下。
周围都是谜团,脑中都是乱麻,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一半雨水一半阳光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骑着那绿色的共享单车,冲破了风,朝那未知又已知的真相奔去。
骑到北艾村,他感觉双腿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脸上仿佛被抹了层黏腻的油,身上的雨水虽然都干了,但沾上了不少飞尘。
“救人。”
夏晓风的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他把共享单车一甩,就朝北艾村中跑去。
这是当时看完谭瑞安死去未来之后,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自己这么说的。
夏晓风目光沉了沉。
不对,不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自己。
他能感觉到,这个自己,也来自未来——
跟那位使用“改变未来而改变过去”的摄影社人员一样,他也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这是与“谭瑞安死去”完全不同的另一条未来线。
他需要,完成因果链的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