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风说:“……那你妹妹知道吗?”
谭逸说:“应该不知道,她才初二呢。”
夏晓风说:“那也懂得挺多了。”
谭逸说:“哪里!就她那样,还是个小屁孩儿呢!等哪天不跟我吵了,她就算长大了。”
夏晓风哈哈笑起来,须臾,他神色黯淡几分,说: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谭逸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夏晓风挑了个休息的椅子坐下,他朝谭逸递去一瓶水,自己擦了擦汗,淡声说:
“我以前没喜欢过男生,你知道;后面我喜欢上你,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男生……现实生活中,没有除了你以外的人知道,我有时跟你走在一起,就怕别人发现我是名同性恋,然后疏远我、讨厌我、背后里说我,我找不出除你之外能倾诉的人了……”
夏晓风喝了口水,盯着地上,说:
“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我的人是我爸妈,是我外公外婆,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我很害怕……我害怕他们不接受我,这比学校里的人不接受我还要让我难受。”
“想来我也真是太坏了,约好地下恋情也不够,约好不再对外人说也不够,这样一直藏着憋着,我心里就像有块石头,我每次看我妈,就像做贼似的,感觉自己无地自容;每次那句话就到嘴边了,还是活生生咽下了,怎样都说不出来……”
他抬头看了谭逸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抱歉啊,我说太多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谭逸则是坐在他身边,摇摇头,说:
“这没什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还没跟我妈出柜前,也是这样的。”
夏晓风问:
“那你最后是怎么决定跟她出柜的?”
谭逸握着那瓶矿泉水,说:
“我没有办法决定,那个时候,每一周我都得把自己想的写在本子上,然后告诉她。甚至那时,我都没觉得喜欢男人是什么不堪的事情——当然,我现在也不会这么认为。我只是在每周汇报的时候告诉她了,很平静地告诉她了。”
夏晓风“噢”了一声,说:
“那我也还是先不说了,万一我妈也……”
“那你不会难受吗?”
“难受是没办法……”
“那你就做好准备,再告诉她吧。”
夏晓风怔了片刻,说:
“不了,我还是不告诉他们比较好,万一他们像你妈一样……”
谭逸说:
“我们不一样,夏晓风,你的家庭比我开明多了,你可以试一试。出柜可能不算一件易事,但绝不是一件大事,我只希望你能够自在一点,如果你觉得‘隐瞒’是一件自在的事,那你大可不必诉说;如果你觉得这种‘隐瞒’已经让你很痛苦了,倒不如做好准备,然后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们,无论结果怎样,这都会让你轻松一点。”
夏晓风沉思半晌,站起身,说:
“好,我会考虑的,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只要你想,我一定陪在你身边,”谭逸也站起来,随手帮他扛上了背包,皱了皱眉,说,“你这包里背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夏晓风一把扯住背包,说:
“没什么!还是我来背吧!”
谭逸没松手,说:
“走吧,你都背一路了。”
——你都背一路了,可以让我分担一点了。
所以只要你想让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以最快地速度朝你奔去,陪在你身边。无论是在学校上课,还是补习班,亦或像这样出去玩,甚至在家庭中,在社会中,在你能想到的每个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在。
不愧是少年人,体力都不错,不超一小时,就爬上了山顶。
沿着山路斜坡有个凸出的平台,在平台上向外眺望,正好能看到农实区和北艾区两个区域,夏晓风问谭逸你能看到你家吗?谭逸说只能看到大概的区间,看不见具体的楼栋。夏晓风说下次带我去你家那边逛逛,谭逸犹豫了下,还是笑起来,说了声好。
傍晚时分,农实山向外眺望的景观是最为壮丽逶迤的。趴在栏杆上,能看到左手边的海上港湾,此时一轮硕大的落日缓缓西沉,阳光染红了海面,跟融化的金子似的闪闪发光起来。
正面是阳才市开发建设的龙头区——钱海区域,这里高楼林立,宛若钢铁丛林,一条沿江高速贯穿了高楼与港湾,直通最远处的北艾机场,机场每一分钟就可以起飞一架飞机,飞机从起步到起飞,都宛如一粒米粒,在云层中跳跃。
右面则是积木似的、五彩斑斓的楼房住宅,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它们拼凑在一起,被交叉纵横的立交桥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区域;夕阳倒映在玻璃窗上,与绚烂的灯光融合着,表现出五光十色的柔和色彩。矮小的居民楼与企业大厦共存着,高低起伏,宛如城市的呼吸。
这个作为经济特区的城市,在每一轮的日升日落中凶猛生长着。
金黄的落日余晖,铺满了整座城;灯光一盏一盏亮起来,点亮了城市夜晚的生命。
此情此景,既是浪漫,又是震撼。
夏晓风和谭逸站在平台上,他们的眼睛被阳光刺得眯了起来,他们的头发被微风吹得轻轻晃动,他们的身体挨得极近,他们的心跳仿佛也同频了。
夏晓风说:“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