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物理的吴老师最近好像不拖堂了,偶尔还会提早五分钟放学,原因是只要他一拖堂,便会有其他班的同学堵在教室门口,嘻嘻哈哈地学他讲课,学他那歪七扭八的口音。
今天,十二点十分,吴老师依旧穿着他那身乒乓球蓝T恤,并将T恤下摆塞进了黑色丝绸裤里,外裹一件蓬松的军绿色棉衣,头戴那已经被口水腌入味儿了的小蜜蜂,眉开眼笑地卷起了那本烟味满满的《王后雄》,说:
“孩(hei)子们,今天还四提前下课噻,早点,去呲饭!”
同学们欢呼一声,剩下那些课后问题的,其他都陆续出了教室。
今天物理数学都讲得太难了,昨天没预习,一下没跟上,夏晓风有些闷闷不乐。
还有英语阅读,怎么他娘的又一篇错四道,这还做个屁!怎么越学越差了呢?
他将《王后雄》往前翻了翻,发现自己早已漏了几次作业,应是上周搞社团活动落下的。
而想起自己的“苦心孤诣”别人还没能领情,顿时,他就更郁郁寡欢了。
谭逸还想再学一阵,夏晓风便戳他:
“你不是还要跟李艺琪吃饭吗?”
谭逸写完课上的笔记,盖好笔帽,才慢慢悠悠拔出了腿:
“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夏晓风说:
“我那是怕你一不小心又跑图书馆扎堆去了,一点才去吃残羹剩饭,把人家晾那儿。”
谭逸说:
“你很在意她?”
夏晓风边走边推了他一把,无语道:
“你要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好跟你聊的了。”
谭逸微笑起来,说:
“行行,都听你的。”
学校里,去食堂吃饭总是跟行军打仗一样,不对,倒不是那种纪律严明、秩序井然的行军,而像是那种败北了、溃然逃窜的流军,心里还有股愤气,冲下楼梯跟不要命似的,莽撞极了。
夏晓风和谭逸穿梭在人流之间,步伐稍慢点,就要被人踩个鞋跟。
好不容易来到食堂,发现已经“人满为患”,位置几乎没有——这里指的是那种单独座位,剩下的空座都是些合桌对面桌,怎么坐怎么尴尬。
谭逸的脚尖转了个方向:“这么多人,我去图书馆呆会儿再回来。”
夏晓风扯住他:“你他妈真放别人鸽子啊!”
谭逸说:“我没兴趣跟她吃饭,你要么替我吧,反正你们一个社的。”
夏晓风心想这姓谭的怎么如此素质低劣,眼睛一瞟,才发现他正低头嗤笑着,眉眼中尽是戏谑,摆明不是调戏自己,就是逗乐自己。
方才的物理没学懂,心里本就难受,现在被谭逸这么一戳,夏晓风更是气鼓鼓了。
他说:“玩儿我是吧,老子不管你了,爱咋咋地吧。”
他转身就要走,却马上被谭逸抓住了。
谭逸说:“别走。你不开心了?”
他们站在食堂玻璃门后,人群似游鱼穿梭面前,四周都是熙熙攘攘,此处却如同划上了一圈结界,颇显安宁。
夏晓风看了眼人群,不自在地扒开他的手,说:“……我能开心吗?你把这么大个锅甩给我。”
谭逸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要不开心。”
夏晓风见他神色瞬间严肃下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侧过头不去看他,嘀咕道:“我没不开心。”
谭逸挨在他身边,淡声说:“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你就跟我说吧。”
夏晓风干笑道:“真没什么,我现在最烦心的,就是你放了别人鸽子。”
谭逸环视一周,应是还没看见李艺琪,他瞥了夏晓风一眼,顿了顿,说:“……你这么想我跟李艺琪吃饭?”
“你都答应别人了,”夏晓风掏出手机随便刷着,漫不经心道,“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对你有点意思……”
他话音刚落,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谭逸低下头,朝他眨了眨眼睛,说:
“你是担心这个?”
“没有,我瞎说的。”
“你可以大大方方承认。”
“……我瞎说的。”
“不用因为这点小事不开心,你已经一个早上没笑了。”
“我没不开心——就算我,就算吧,我不开心,也不是因为这件事儿!”
就在二人争执时,李艺琪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个细高杆子似的少女正被抢饭的人流推着走,她挥挥手,耳边的短发一晃一晃的。
李艺琪拨开重重人群,走向谭逸,笑道:“抱歉啊,太多人了,没争到前排。”
谭逸说:“没事,我也刚到,夏……”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夏晓风已经窜没影了。
“要豆奶吗?”李艺琪从包里拿出瓶豆奶,放在桌上,她说,“请你喝。”
“谢谢,不用了,我喝汤就行,”谭逸端了端碗,今天是白萝卜排骨,感觉还不错,他说,“要我帮你打一碗吗?”
李艺琪将吸管插进豆奶里,说:“不用了,我喝这个就行。”
然而,就在俩人看不见的后方一侧,夏晓风正嚼着块咕噜肉,今儿个咕噜肉里头瘦肉太柴,他嘎吱嘎吱嚼着,跟嚼橡胶皮革似的,眼睛还直勾勾盯着谭、李二人。
小K说:“你无聊不?”
夏晓风说:“你看我这是无聊的样儿吗?”
小K说:“有时间‘抓奸’,倒不如赶紧完成你那个‘平衡一下吧’的内卷任务,现在你的内卷值只有3030点。”
夏晓风说:“知道知道,我可牢牢记着呢……哎,你说他俩现在在聊什么,看口型……嘶,不行,我猜不出来,你用你的能力帮我看看呗,读个口型,可以的吧。”
小K说:“……我没有这个能力。”
夏晓风说:“读心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