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男生之间的矛盾,总是第一天打一架,第二天“把饮料言欢”就解决了。昨天的深沉大恨,换到今天,只是过眼云烟。
夏晓风是这么以为的,毕竟他也不是没跟男同学闹过别扭,初中时更疯,直接上手干过架、写过检讨、叫过家长。
但这回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那天,侯志博进了宿舍,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轻轻瞄了夏晓风和谭逸一眼,便上书桌那儿抽了几本试卷册,夹在胳膊间出了宿舍。
夏晓风“哎”了一声,想解释些什么,不料侯志博径直出了门,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
第二天,侯志博比谭逸更早出了门,下午趁宿舍还没人时洗了澡,夏晓风运动完回来,他已经去教室上晚自习了。
晚上更是离谱,阿姨喊熄灯了他才卡着点回来,哐哐三下放好自己的书包、课本和手机,哐哐三下洗漱完,哐哐三下翻身上床。
其间没跟夏晓风和谭逸说过任何一句话。
夏晓风心想这他妈可不行,得把话说明白。
但好笑的是,每节课间,自己到三班门口卡他,这家伙瞟到一眼,如临大敌,死活不肯出来,把膀胱憋炸了也不出来。
中午放学,自己饿着肚子,等侯志博出门,想着一同吃个饭聊聊,没想到这孩子从抽屉里拿出一碗自热火锅——好家伙,这他娘啥时候储备的!也太夸张了!
夏晓风看不下去,迈开腿,给侯志博留了点“自由活动时间”。
下午,他估摸着侯志博都是第一时间回去洗澡,自己便放弃一天同谭逸运动的机会,也来到宿舍,没想到只穿了条大裤衩的侯老哥刚推开门,便“哇啊”地尖叫起来,那嗓音,整得跟唱啥《天路》一样,把夏晓风吓得一激灵,差点以为哪儿来个姑娘。
侯志博捂着自己赤|裸的上身,面色惊恐,嘴唇哆嗦着,话也不会说了。
夏晓风刚伸出手,想着同侯志博说声“你别害怕”——去他妈的他也不知道有啥害怕的!可侯志博就跟惊破了胆的鹌鹑一样,连连后退,裹满脂肪的大白肉咚的撞在门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夏晓风眼角微跳。
他原本想就这么算了,就这么摆烂吧,或许侯志博并不是他夏晓风缘分中的朋友,或许他俩就没那个做室友的命呢?
算了,也不用解释清楚,开摆,朋友也好,人际关系也好,反正自己也适应了各种各样的“退出”,不合适就不要强求嘛。
大课间,和谭逸从小卖部出来的路上,他反复给自己洗脑着。
“我去拿根吸管。”没走两步,谭逸发现自己没拿豆奶的吸管,就折了回去。
夏晓风在原地等他,没过几秒,他忽然听见脑子里“滴”一声,久久没有更新的内卷值发生了变动——
“检测到你出现了摆烂行为,扣除内卷值3000点。现在的内卷值为3000点。”
夏晓风:“!”
还没等到他辱骂小K,就感觉耳朵里“嗡”地一响,随后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声音消失后的三秒,仿佛有一张铺天盖地的黑布罩在了自己的头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他听不见了!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狗逼惩罚!!
夏晓风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惊慌失措地踉跄着,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挥动着双臂,却只能抓住一团团冰凉的空气,身体像被鞭子抽过的陀螺,在人群川流和目光拥挤间旋转。
他感到害怕极了。
在这几秒,世界里只剩下了小K,脑子里还能传来小K的讯息:
“惩罚开始。”
夏晓风的身体没有感到半点疼痛,但他却不由自主跌倒在地,双腿发抖,怎么都不敢往前迈出一步了。
扣除内卷值会遭遇惩罚,这很正常;扣的内卷值越多,遭遇的惩罚就越重,这他也心知肚明。
但为什么这次内卷值一下扣掉3000?!还不是跟学习相关的内容!
他恐惧地问小K:
“为什么扣我这么多分?!”
大脑中,小K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微弱:
“‘外界效应’被激活了,从你识别出内卷值真相开始,系统就不完全受我控制了,你的任务激发‘枝丫’伸了太远,外界所影响的自身摆烂行为,将会扣除比普通自身摆烂行为更多的内卷值……”
活蹦乱跳的白光在神经里横冲直撞,那是现在处于“盲”状态的夏晓风唯一能察觉到的东西,须臾,这团白光竟然缓缓成了人形,他的大脑看见:一个漆黑的方盒子里,有一个人状的光团,光团四肢上下翩飞,似是在跳着一支意味不明的舞,也像在操控着什么识别不清的面板。
小K的声音继续刺激着大脑,听起来有点着急:
“……我在帮你修正惩罚力度,这有点困难,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参数界面被冻住了,现在我在想解冻的方法,你等……”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神经摩擦,现在连那人形光团都看不见了,夏晓风仿佛陷入了纯黑的空间,但身体碰撞的触感却告诉他,自己还在阳才二中里。
他稳住颤抖的腿,深呼吸几次,用自己听不见的声音说:
“……谭逸,你在吗?你在我身边吗?”
胳膊被一只手抓住了,温热的触感传来,夏晓风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飞快握上这只手,心才缓缓落了地。
只不过,他感觉这只手也僵硬了下——
也是,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太不正常了,惩罚是会消失的,只用熬到那时候就可以了!
他现在必须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
不过只要谭逸还没走远,他就有依靠的对象,就不至于太像个“不正常人”。
夏晓风张口道:
“我现在……突然,有点低血糖,你能扶我到一边,坐一下吗?随便哪儿都行,谭逸。”
那人扶着他,坐到花坛边上,然后往他手里递了一颗糖。
糖有些黏糊,感觉好像被手心捂出汗了。
“我等会儿就能好,等会儿就能。”
夏晓风拆开糖纸,将黏糊的糖塞进嘴里,他感觉这味道好像在哪里尝过,但又记不清楚了。
谭逸又递给他一包膨化食品。
“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