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刚开始还没当上时,我还有点怕,但夏晓风跟我说这些需要靠我自己想清楚,不用管别人怎么看。”
谭逸静静地看着这位短发少女。
李艺琪说:
“最后我还是当了,总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些东西,是需要改变的,僵化的体系是没有用的——这难道不是我们学校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的特质吗?”
谭逸依旧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盛了一汪深深的湖水。
李艺琪酣畅淋漓说完,兴奋极了,看样子,她因是从未将心头之事吐露他人:社内,可能有人还是崔的耳目,说了容易立牌招风;社外,大说特说只会显得没礼貌,她不愿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唠叨的女生,她原本只想做一个好人而已。
须臾,李艺琪才后知后觉起来,自己竟然对这位不太熟的年级第一说了这么多,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她瞥见谭逸盘中早已吃完的饭,抓抓耳朵,局促道:
“抱歉啊,我说太多了。”
谭逸摇摇头,说:
“没事,随意点就好。”
俩人终于起座,将饭盘餐具放进了厨余回收箱中。
“随意点就好——”为什么自己能对李艺琪说出这种话,对夏晓风就说不出这种话呢?
他害怕夏晓风像一个气球,一松手,就会飞上天了。他怕自己握不住他,于是只能靠那可耻的“学习成绩”、“重点班”、“共同进步”编织成绳,将他牢牢捆在身边。
但自己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因此,他也不是原来的他了。
谭逸明白了:应该给夏晓风更多的自由,他是关不住他的,他只能在地面上覆上一张网,生生世世守在网桩边上,等的就是飞太高的夏晓风一不小心掉下来,他的网还能保护他。
夏晓风的“随意”,其实都有“规划”,他只是可能害怕自己因为这个“随意”,不再给他编织“网”了,所以他才选择从来不告诉自己,无论是社团,还是什么另外的事情。
除此之外,其实真正没有规划好的人,真正没有平衡好的人,是他自己。
在遇到夏晓风之前的十六年中,不是记忆早已消失的孩童时代,就是刻苦铭心、千篇一律的寒窗苦读,他根本不懂规划,他只懂按照内卷系统里小K的吩咐做事,只懂为了不让母亲失望而成为她隐忍吞声的儿子。
他恐惧着往前迈出一步,不愿意跨出学习的舒适圈,有什么资格说艳羡那些正常的青春校园呢?
艳羡是求而不得,他是有机会改变,却自己蒙蔽双眼,还变本加厉要“戳瞎”恋人的“眼睛”。
自己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他想去见他。
想把心里话告诉他。
谭逸跟李艺琪说了再见,并感谢她,祝她学业进步、社团顺风顺水。
李艺琪不知为何他突然这么正式,只是轻松地晃了晃手,调皮地说,下次想要夏晓风的拍的照片,我这里都有,一大半都是你的照片。
便扬长而去了。
留下谭逸还愣在原地。
半晌,他才迈开麻酥酥的双腿,走向食堂大门。
走着走着,就变成跑着跑着了。谭逸太想见他了!
谁知刚跑出门的瞬间,自己就被右边冲来准备进门的人撞了个人仰马翻!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脊椎骨都要裂了;那人估计也不好受,扶着门哀嚎不已。
——等会儿,这个声音。
谭逸看清了眼前人。
他本想绷住“冷面帅哥”的人设,但一见是他,彻底绷不住了,与自己和解之后,他好像就忘了不久前的争吵,忽然春风拂面地笑了起来。
那人还捂着额头嘶嘶抽气,一听有人笑,顿时气得脸歪了,看都不看就骂道:
“你他妈走路用□□看路……嗯?”
谭逸坐在地上,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了。
“傻逼吧。”他轻声说。
夏晓风怔住了,过了老半天,也眉开眼笑起来:
“我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