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都死吧,你的杂种爹,你犯病的妹妹,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还有我……还有我,都死吧,都他妈别活了!!”
她跪了下去,肩膀颤抖着,撕心裂肺地抽泣着,哭到后面开始干呕。
这时换了方位。曲秀跪着,他倒站着了。
谭逸看着发了狂的母亲,看着在门缝后正害怕地偷看的妹妹,突然悲从中来。可眼泪已经干涸了,他很想哭泣,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水。
他不应该这么刺激母亲的,从小到大,只要自己认错就好了,跪罚一段时间,用更好的成绩让母亲开心,就能“冰释前嫌”了。
可现在他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
愤怒是真实的。
厌恶是真切的。
想逃离也是不容置喙的!
可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动不了了。他重新深呼吸几次,终于决定脱身而出,从跪着的母亲面前离开,没有施予援手。
可下一秒,曲秀却抓住了他的裤脚,垂着头说:
“……你是因为那个人去上课的吗?”
谭逸不回头,淡淡地说:
“如果我说是呢?”
曲秀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难怪你昨天会有‘我也谈恋爱’这个假设,是啊,我早该考虑到的……”
谭逸眉头紧锁,晃了晃腿:
“你先松手。”
曲秀却紧紧抓着不放,她忽然抬起头,只见她面上的劣质妆粉都糊了,混乱地搅合在一块,让她的脸看上去如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彩色疮斑。
曲秀说:“为了那个人,学习退步,年级第一也拿不到了;妈妈的话也不听了,还弄坏了监控,特地录好视频骗我;妹妹呢,妹妹的事情也没处理好,还让她跟你学坏了……”
曲秀哀嚎一声,又是笑又是哭道:“你说你喜欢上那个人,放弃了多少东西啊!连妈妈都要放弃了!”
谭逸感觉心在滴血,他终于挣脱出曲秀的桎梏,进了自己的房间。
曲秀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逸仔,你变了。”
谭逸就要关上门:“那是你还不够认识我。”
曲秀说:“你变化太大了。”
谭逸说:“我长大了。”
窗外还是一片惠风和畅、阳光明媚,红眼黑羽的鸟儿拾来一节青虫,蹦到枯树枝搭乘的窝里,动作轻柔地将青虫喂到嗷嗷待哺的子女嘴中。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的晃,三楼大叔的奶牛猫也长大了,最近爱上了爬树,一下能越到第二根树杈上,它睁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站在窗边的谭逸。
谭逸想:从这里跳下去,就什么都解决了。
但听说跳楼自杀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跳下去,人不会立刻死亡,空气陡增的压力会压迫耳鼓膜,让其产生剧烈的疼痛;越跳越快的心脏会让人感到呼吸困难、眼前模糊;摔向地面的一瞬间,内脏、骨头和肌肉迅速破裂,血和排泄物都会涌出……
这不是个好看的死法。
谭瑞安就在自己房间里,如果她透过窗户,看到了这样的哥哥,也会受不了吧。
还有夏晓风,夏晓风该怎么办……今天已经约好了明天要去见他了,他还要见到他才行!
想着想着,谭逸又退了回来,他坐在床边,头脑晕眩着,本想拿上几本练习册,刷刷题静静心的,可是一看到那些字母公式,就感觉到胃中恶心。
看不下去。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睡会儿就好。
体温还未温暖被褥,手脚也还冰冷着,谭逸听见细微的“咯嗒”一声。
是门被上锁的声音。
他从床上一跃而下,去拧门把手,果不其然,门已经由外锁住了!
谭逸拍着门,叫着:“妈!开门!”
曲秀确实在门后,各色钥匙撞击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说:“你好好反省吧,想好了,把检讨写好,从门缝里塞给我。”
谭逸继续拧着门把手,他慌乱了:“你不能……不能这样!把门打开!”
曲秀说:“不变回以前那个逸仔,我是不会开门的。”
谭逸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开门!”
曲秀说:“我不能没有你们,谭逸。你们也不能抛下我,你们不能……再像你那个混账爹一样了。”
她说完,又去把谭瑞安从房间里提拉出来,狠狠往杂物间里一推,然后锁上了杂物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