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肩上扁担的重量还在不断地加重。
第二天,母亲上完夜班回来,终于将杂物间的门打开了,给谭瑞安做了一份热烘烘的番茄鸡蛋汤面,微笑着看着女儿吃完,再挂着两块乌青的眼袋跑去作电话销售。
临走前,她再一次将监控打开,确认儿子女儿都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学习后,便走出了门。
有了第一回“屏蔽”的经验,谭逸上手得愈加迅速了。一旦母亲出了小区,他就立马将屏蔽器打开,遮住了监控,制造出学习的假象。
这两天除了学习学校知识,他也没闲着,而是借了楼下网吧的电脑,将屏蔽器的“假象”进一步升级。这回监控画面上不再是一张静态图了,而是能持续播放的视频!
他录制了一段学习的片段,安到画面中,因为这个画面清晰度不高,不能准确看到所做的卷子具体是什么,故他能借此欺骗母亲:
你看,我就是按照你说的,乖乖待在家里学习了。
这还没结束,屏蔽监控后,谭逸抓上书包,飞快地冲下楼,搭上了前往补习班的地铁。他只能赶上第二节课,但有总比没有好,毕竟——
很快就能见到夏晓风了!
这股冲动像火焰一般在心底燃烧,让他迈开了步伐,脱离了这间发霉的屋子。
不出他所料,紧赶慢赶,还是只能赶上第二节课。
不过一见到夏晓风,他就短暂地忘记了家里发生的事情。
他就像匹贪婪的狼,舔|舐着同夏晓风相处的一分一秒,恨不得将这些来之不易的时光全部嚼碎了,吞进肚子,彻底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了,再也离不开,再也忘不掉。
跟往常一样上完课,他同夏晓风一起去地铁站,忽然开口道:“我现在是你的什么?”
夏晓风还吃着那包“香菇肥牛”,没听清楚,便口齿不清地:“什么我的什么?”
谭逸说:“我们俩的关系。”
夏晓风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谭逸说:“是确认了,对吧。”
夏晓风以为他在说些俏皮话,便道:“那我现在反悔,来得及不?”
谭逸笑道:“来不及了,男朋友。”
夏晓风差点撞电线杆子上,他压低声音说:“你他妈没事儿在外边嚷嚷啥呢!”
谭逸继续笑着:“我确认一下,是不是我有男朋友了。”
夏晓风哆哆嗦嗦地吃着那包香菇肥牛,说:“……干嘛,这还得给你盖个章颁个证书啊。”
谭逸看着他说:“那我对你也是男……”
“哎,”夏晓风耳根通红,躲开目光道,“说多了就烦了啊。说这字眼你就不害臊吗?”
“这有什么害臊的。”
“你真是……算了。”
“我只是确认一下。”
“确认啥确认,隐晦产生美!中国人都得含蓄点。”
“你当时亲我不是这样的。”
“我他妈,服了……我看你是憋得慌,随便做个样子而已。”
“是吗?你没有想亲我的冲动,也不会做的吧。”
“……你吃不吃香菇肥牛。”
“你当时也是想亲……”
“你吃不吃香菇肥牛。”
“你也是想亲……”
“我靠!”夏晓风炸毛了,他面红耳赤地将剩下地香菇肥牛全塞到谭逸嘴里,别扭地说,“能别说了吗大哥!以前不知道你讲话这么骚,怎么没脸没皮的!”
谭逸大笑起来,不再提了。
原来要同夏晓风讲清楚二人的关系这个想法,其实都是自己的诉求罢了。
是他没有安全感。
是他仿佛还活在梦里。
他需要一个承诺,需要一个确定,需要有人拍着他的脸,说:这是真的!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有人喜欢你,你也可以喜欢别人了!
那股幸福一直从头皮传到脚尖,恰逢一月,容不得寒风凛冽的阳才市已有了春的气息,下周就要过年了,马路两旁的电线杆上刮起了红灯笼,处处洋溢着即将过年的喜庆气息。
方才同夏晓风约好了,明天位置坐在第二排;还约了课间再去叮当书店逛逛,天气好的话,他就请他吃一根“五羊甜筒”;最后呢,放学后还可以再待一小会儿,就去自习室,把当天留的作业写完。
夏晓风还说,过年那几天,他会去健强花园,那几天爸妈放假,可以“招待”自己。
谭逸笑了声,说了声好啊。
不用规划那么远的未来,不用考虑那么远的问题,只用专注于眼前,专心于当下……这就够了。
明天,还能见到他呀!
路过一株三人合抱粗的老树,叶缝筛下斑驳的光。
谭逸抬起头眯了眯眼——
晴空万里。
谭逸步伐轻快地爬上了八楼,掏出了钥匙,就要打开门。
可是,在拧动门锁的刹那,他忽然怔住了。
门没锁。
将妹妹留在家里后,为了防止陌生人进来,谭逸将门锁上了。
可现实的触感告诉他,门已经被打开了。
他推开门,看见曲秀正坐在木椅上。
“回来了?”曲秀淡淡地凝视着他,波澜不惊地说,“今天补习班教了什么?”
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