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以为我不想吗?”夏晓风与他拉开了点距离,但为了站稳,还是得伸长手臂抓住谭逸身边的柱子。
这姿势看起来就像他把谭大佬“囚禁”在某个小角落似的。
“下次要不打个车吧。”谭逸忽然别开了头,目光落在地铁路线牌上,说,“高峰期……确实有点难受。”
“打车也难,路上都堵呢,扫个车也得小心被电瓶撞,最好就是步行,”夏晓风低着头说,“但步行就久了点。”
谭逸不轻不重地说:“跟你走久一点,也没关系。”
夏晓风愣住了。
这一愣可不得了,让谭逸也意识到方才这话中的暧昧不清,他“啊”了一声,连忙道:
“不是,我……我只是……我的意思是,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不是,意思是,步行会消耗的时间比较长,但是……不对……”
“行了,”夏晓风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塞入地铁地板里,再拿个锤子狠狠砸砸,好让其完全陷入其中隔绝外界,他满脸通红地说,“行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两人继续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又一次陷入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安静,呼吸着对方如出一辙的气味。
对于我们的主人公夏晓风而言,相较起视觉上的冲击,气味更能激起他内心中不可道人的喜好。一个“对自己胃口”的人,身上的味道,也对他有一种极其致命的吸引力。他说不明白,但只要挨得近了,便会心猿意马,想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
于是,这个时分,对他来说,可是分外煎熬啊。
行驶到下一个换乘点,人又下去一部分,夏晓风立马同谭逸拉开距离。
还没喘下几口气,便听谭瑞安轻轻地叫他大名:
“夏晓风。”
夏晓风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叫他,直到谭瑞安又叫了一次,他才低下头,笑道:
“你怎么还叫我全名啊小谭同学。”
谭瑞安可没心思领悟他这句反问,她单刀直入:
“到了没有。”
夏晓风看了眼地铁线路,说:
“快了,还有两个站。你饿了?”
谭瑞安点头。
夏晓风在自己的衣兜里翻翻找找——有回自己出门没带包,便把几粒超市里试吃的奶糖赛兜里了,回家还给忘得干干净净,那桶衣服直接洗出一片奶香,惹得洁癖的柳慧静骂了他个狗血喷头。
于是这家伙试着掏掏自己有没有之前剩下的——哪怕这他妈可能还是洗过的。
谭逸瞥了一眼,说:“没事,不用管她,吃了又不吃饭了。”
谭瑞安早就习惯她哥的“刀子嘴”,还是直勾勾盯着夏晓风;但令她大失所望而“实在幸好”的是,夏晓风并没从衣兜里掏到剩下的糖,估摸是自己被柳慧静骂怕了,每次洗衣服前都会将口袋里剩的东西摸出来罢。
夏晓风摊了摊手,装出一副悲苦的样子:“你看,我本来想请你吃的,你老哥不让,没办法了,我们先把他毒哑,就听不见他这些唠叨了。”
谭瑞安眼角一弯,微笑起来,不说话了。
出了地铁,夏晓风给谭瑞安指了个方向,这家伙就撒开了步子,迫不及待往前走,把两位年长的都甩在了后边。
华灯初上,城市陷入夜晚璀璨又糜烂的梦。谭逸和夏晓风两人并肩在后头走着,看着前边兴奋不已的谭瑞安。
夏晓风说:“没带你妹吃过自助餐?”
谭逸笑笑:“我们家很少出去吃。”
夏晓风说:“行,那这次带她开开眼——但也不是那种几百块大餐厅里的,今儿的也就平民餐,平民餐而已。”
谭逸说:“没事,吃什么都行,能带她出来吃一次,算可以了。”
夏晓风知道他家里管得严,但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严法。他一直默默等待着谭逸向他敞开那善生活的大门,对的,只用默默等待就好了。
一扇铁石所筑、足有千钧之重的心门,光靠自己的蛮力,是推不动的。
只有经年累月、润物细无声的风雨,才能侵蚀这冰冷的壁垒,让其显现时光的裂缝吧。
谭逸说:“安安……应该很喜欢你。”
夏晓风说:“啊?这家伙叫我变态来着呢。”
谭逸说:“那也是刚见面的时候。她小时候……有点轻微的自闭症,不太喜欢跟别人交流,有时还会做出过激行为,但交了朋友之后就好些了,毕竟症状还算轻。”
夏晓风跟他走在一起,眺望着那个轻快的背影。
谭逸接着说:“但是后面也发生了很多事吧,症状在前一段时间严重了一点,过了段才好些。她很少跟别人交流,但你,她挺愿意跟你说话的,真的,她对你说的话,比对一般人多了不少。”
夏晓风不由得想起谭瑞安那双漂亮的、笑起来就会弯成月牙形的眼睛。
“是吗?”夏晓风笑道,“她也挺特别,这网络年头,能嗜书如命的小孩儿真不多了。”
“也就那样,有时候总是看书也不好。”谭逸说。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奇怪了啊!”夏晓风哈哈大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并肩走着,话题从教室到宿舍,再从宿舍到教室,尽是避重就轻,聊些有的没的,冬夜好像也没有这么寒冷;而在二人前方,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姑娘,穿着胳膊上沾满墨点的校服,正用好奇的目光,打探着这个轻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