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话跟你讲……”夏晓风爬起来,坐到书桌前——好家伙,刚拿起笔,这楼上楼下的装修就停止了,哈哈,真是得天独厚的学习环境!
苦苦挣扎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到“渐入佳境”的程度,小K又把他从椅子上撵起来,叫他收拾好东西去接谭瑞安。
夏晓风嘀嘀咕咕道:“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吧嗦的,你是我老妈吗……”
小K跟他相处已有一段时日,知道这回不是疑问句了,他思索了下,找出个同龄人普遍回答,机械地道了句“我可以是你的爹”,罢了还放了个“儿子我是你爸爸”的音乐。
夏晓风打断他:“去你妈的,闭嘴。”
他也不知道收拾什么,喝了两口水,揣着个手机就出门了。
到北艾中学要差不多四十分钟的地铁,按现在这个出发时间,就算跟大爷溜鸟似的溜达到校门口,也超不过五点。
他正打算压慢脚步,小K便道:“你不能走快一点?”
夏晓风懒洋洋道:“管我,腿在我身上。”
小K是个严谨派:“你不怕去到迟到了,虽然我能帮你查到北艾中学初二放学时间,但毕竟是网上的,有什么动态调整,我也预料不到。”
夏晓风“嗯嗯”了几句,溜达到板栗铺子前,扫了袋热气腾腾的板栗,盘算着这袋能不能在上地铁前吃完。
小K见他敷衍,又催促道:“我说过了,‘接她放学’这个任务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推测不到未来可能的事件。”
夏晓风边剥开板栗壳边说:“推测不到就推测不到呗,你要真能这么神,推测一下世界啥时候毁灭,我好安排接下来的享乐计划。”
小K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拿出‘杀手锏’:“……你不想早点见到谭逸吗?”
夏晓风正准备往嘴里扔板栗的手一顿。
小K:“你去得早,说不定跟谭逸单独相处的时间更多,谭逸那种人,估计相较于踩点,他更会选择提前到吧。”
夏晓风沉默了半晌。
“……你什么意思?”
小K淡淡地说:“你觉得我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靠!没法聊了!
“你觉得我会为了提前见他、为了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而伤害我孱弱的腿,破坏我的踩点原则吗?”
“……”
“我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
“……”
“我是恋爱脑吗?”
“……”
夏晓风脑中的声音叫嚣不止:“别拿我对他的感情作这些没用的事儿……”
可这人嘴上虽这么说,脚步却加快了。
小K烦恼地想:如果两人接下来的嘴都这么硬,那“谈个恋爱吧”的最后1000点,可不好赚啊……
夏晓风确实走快了些,但不至于飞奔;心里那股“想见他”的念头虽被小K勾了起来,但却不至于满腔沸腾。
这个看起来“随心而行”的夏晓风,其实并没有绝对的感性,相较起社会中激情澎湃、奋不顾身的情感主义分子,他更像一个倾向于自我平衡主义的消极个体。
所谓“自我平衡”,实则很难平衡,因而附上“消极”之意。
虽然学业不求精益,但依旧担忧成绩;虽然爱恋占据心神,但依然害怕目光;虽然尝试多于退缩,但还是担心失败;虽然潇洒大于自闭,但尚存独处的时刻。
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没什么标签,没什么特点,但充满了“人的味道”的学生。
因此,反过来看,在他的身上,也存在着感性主义不可动摇的原则:他很明确自己对谭逸的感情,但是如果有什么人要用这段感情威胁自己,逼迫自己去做一些违心之事,在原则受侵害的情况下,他也是不会退缩的——哪怕这种前进会伤害到自己,甚至会伤害到他人。
毕竟,很多事情,是不能两头顾全的。
不过,以上深刻而抽象的概念,都要放在后面的故事,现在的夏晓风,还是仅仅选择了“加快了一点儿”脚步,没选择“不顾一切地飞奔”,我们不妨将这种“原则性”缩小为短暂性的“摆烂”,和一点别扭的“少年心绪”。
——现在的我,是在等谭逸答复的阶段;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自己更加“主动”?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倒是那个姓谭的,不能再主动一点吗?!
如此胡思乱想着,便到了北艾中学的门口。
这个中学建得十分气派,校门口往后延伸,是一段极高的白色楼梯,楼梯旁是红艳艳的宣传栏,栏后一片修建整齐的花草;最近天气冷,被要求一定要穿校服的同学们里面加塞了羽绒,把自己裹成圆滚滚的面包团,嬉笑打闹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初中啊……
距离自己隔了两年,他怎么觉得已是“恍如隔世”?
可来不及多想,他便看到谭瑞安从楼梯上一个人走下来,她还穿着那件单薄破旧的校服外套,冷风将她的短发吹得乱糟糟的。
夏晓风东张西望了一下,没能一眼找到谭逸,任务的进度条还在眼前浮现,当务之急,还是先接上谭瑞安再说。
他伸出手:“哎——”
他记起来谭逸叫妹妹的名称,想着如此一来称呼,会不会让她更注意到自己。
“安安!”
“安安!”
有什么人跟他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不,不是谭逸。
是一名女性的声音。距离不远。
夏晓风转头看去。
不知怎地,那位女性也转头朝他投来目光。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带上了皱纹,但依旧如此相像、如此漂亮至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