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的自己只能强装镇定:“是,她是说喜欢我了。”
谭逸沉声问:“你答应她了?”
夏晓风搞不明白谭逸哪儿来的这种猜测——他明摆着跟姚梓萍没有多大交情。
夏晓风说:“没有,我两个星期后给她答复。”
——两个星期后给她答复,换言之,也就是没有很明确的拒绝。
谭逸迈近一步,紧紧注视着夏晓风,说:“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很快就要期末考了。”
“是啊,所以我也答应说两个星期,就是考完期末考后给她答复。”
“但是这两个星期你们俩也会有所往来吧?既然如此,那这样也会影响学习。”
“……你是我老妈吗?不是,我老妈都没这么封建,谭逸,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吧。”
“这次期中考,你的成绩也没达到预期标准,现在高二是关键时期,夏晓风,没有多少时间了。”
夏晓风只觉无法跟他交流,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谭逸挡住了去路。
他终于忍不住了,说:“谭大佬,不是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没说要跟姚梓萍交往,我们只是交个朋友,你那么大反应干嘛?”
谭逸轻声说:“她喜欢你。”
夏晓风无奈说:“那又怎样?她喜欢我是她的事,我喜欢谁是我的事,要不要学习内卷、要不要谈个恋爱,这都是我的选择;你为什么总拿学习抓着我不放,我都说了,我本身不爱学习,但我在努力尝试去做,也没有不学,你不要揠苗助长——我的学习,我的恋爱,跟你有很大关系吗?”
“有关系,”谭逸移开目光,低声说,“你是……我的朋友。”
“我们是朋友,但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觉得我只要不学习,就不配跟你站在一起?觉得我追求的另一种校园生活毫无意义?觉得我因为与大众太格格不入了,就不配继续做你的朋友了吗?”
谭逸沉默了。
冬风,吹来一缕轻飘飘的阳光,阳光斜射在玻璃板上,折射出各种各样的色彩,色彩坠落在地,被行人那匆匆的脚步压成了形状各异的光条和光斑。
广播关了,羽毛球场也没人进入,今日的食堂没有散发出热烘烘的饭菜香,刚刚尝了一口的黄桃酸奶貌似比往日酸上不少,手中抓着那束毫无留恋的冬风。
五感弱化,连心声也感觉不到了。
夏晓风没想这么说的。
“啊……我其实……”
“手,”谭逸打断他,只是指了指他手腕上的红痕,说,“还会很痛吗?”
“……也不是很痛。”
“行,游园会结束后,我会跟姚梓萍道歉的,”谭逸转过身,朝与游园会摊位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轻声说,“你忙吧,我走了。”
他逐渐远去,夏晓风竟不知如何挽留。
今天的谭逸很奇怪,今天的自己也很奇怪。
夏晓风垂头丧气地坐在天桥台阶上,喝着那瓶冷冰冰的黄桃酸奶,叫出小K,说:“他干嘛突然生气?因为我不学习吗?”
小K暗戳戳说:“或许是因为你跟姚梓萍走太近了。”
夏晓风愁苦地说:“我都说了,我还没答应她呢——他干嘛总以为我会跟她谈恋爱然后影响学习。”
小K对他理解出“谭逸谈心他跟姚梓萍谈恋爱”表示肯定,但对他理解出“谭逸担心的本质是担心谈恋爱影响学习”表示无话可说。
便道:“句号、句号、句号……”
“句你妈,这有什么无语的,”夏晓风抱住头,烦躁道,“算了,你还是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等一下。”小K说。
“又干嘛?”夏晓风说。
“‘谈个恋爱吧’的任务已经在进行了,现在你的内卷值上升了四百点,目前是六百五十点。”
“啊?什么时候正式开始的?”
“跨年夜的告白。”
夏晓风“啊啊”地叫了一声,将头发揉成鸡窝,感觉平生脑子里都没装过这么多东西——说不定还真是只有学习能让自己变得清汤寡欲一点,将那些烦人事儿都换成知识点,啥也不用想了。
“你要一个人静静吗?”小K又冒出来,他觉得夏晓风会问一下有关任务的细节——这可是个重点任务,相关数据记录,他都详细备份了。
“对,拜拜。”没想到这家伙不该问的东西乱问,该问的东西又不问了!
小K没有直接透露资格,他只能按照主人的吩咐,即刻退下了。
估计是吃饱饭了的缘故,夏晓风又开始犯困了,明明今早睡到了十点,也没有啥数学难题的脑力劳动——不过,对谭、姚二人的胡思乱想还是消耗了他不少脑细胞。
——他不想对谭逸说出那种话的。
“不学习就不配跟你站在一起”、“追求的另一种校园生活毫无意义”、“与大众格格不入就不能跟你做朋友”……
是的,夏晓风同学并不想对谭逸说出这种话,但无可厚非的是,这些也都是他疑虑多时的心声。
在少年逐渐察觉到自己隐秘的情愫,推开那扇与世俗遥遥相隔的大门后,他就不自觉地对自身产生了怀疑和审视;他卑劣地将心底的愁绪发泄到谭逸身上,可耻地将脑中的想法一股脑抛到谭逸身上,只为了再次确认自己朦胧、可怖而怯弱的心事。
那谭逸的态度呢?
他很明显不想自己跟姚梓萍交往,但这只是为了让他继续在考场上拼杀,在学习上内卷;这个自十月份以来就完全投入学习、说了“没有喜欢的人”的内卷帝,又怎么可能将心思放在“与自己谈个恋爱”的事情上呢?
道不明,说不白,夏晓风和谭逸二人,是不可能拥有像姚梓萍那样的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