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他的同学关系出现了问题,自从你见到他的男朋友之后。根据你的种种情绪特征表明,你有潜在……”
“瞎扯吧,我只是……”
夏晓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进到插花教室里,一不小心和游星对上了目光。
他觉得浑身扎满了刺,拖拖拉拉地寻找着座位,被老师一口叫住,让他去和游星一组——
原来今天的插花是小组作业。
可平常游星都跟他朋友一组,为什么今天……
当夏晓风与游星再次对上目光时,他突然明白了:游星故意等着他。
“……嗨。”夏晓风觉得自己连招呼都不会打了。
“夏哥还是一如既往踩点哈。”游星捧来塑胶泥,将花篮里的花递给他。
夏晓风歪歪扭扭地插着,与游星的那束隔了十万八千里,中间像有一道楚河汉界似的,两边的花分得一清二楚。这可不像是个小组作业。
“你知道我喜欢男的?”
游星的声音很轻很小,但在夏晓风听来,宛如惊雷贯耳,震得他手脚发麻。
“我看到你了,”游星瞟了他一眼,将一朵百合往他那边插去,说,“一个月前,天桥底下,你去拿炒粉了吧。”
夏晓风本想说个“没有”,或者乱七八糟说个借口圆过去,但一看到游星不安的神色,他才觉得:自己这么做,也肯定对他造成了伤害。
于是,夏晓风也如他一般坦荡地说:“对,我看到了。”
游星将几束风铃草插在“楚河汉界”上,笑着说:“那是我男朋友,我俩是初中同学,高一暑假我们在一起了。”
夏晓风低低地“哦”了一声,手中把弄着那束洋甘菊,不知该说些什么。
游星说:“你觉得不自在是吧,有这么一个室友,喜欢男的——不过有一点你倒可以放心,我可没对你们仨有一点意思!我还瞧不上呢!”
气氛缓和了一点,夏晓风开玩笑说:“能耐的你,追我的人排长龙了,你还是乖乖拿着‘爱的号码牌’吧。”
两人笑起来,被老师抓住,让他们好好插花,看这花界限分明的,太没艺术感了。
游星收了笑容,声音小了点儿问:“不自在?觉得我恶心吗?没事,你都可以说,咱俩谁跟谁啊,至少让我知道你的想法。”
夏晓风将手中的洋甘菊插上去,说:“恶心到说不上,但刚开始肯定有点不自在……就是感觉,怎么说呢,太震撼了,以前没想过男人能喜欢男人……不是,也知道,就是没想过我真能遇见。”
游星把橙红的非洲菊插在他的洋甘菊边上,说:“没想到我们神通广大的夏哥还有没见过的,那这算给你给你开了眼了哈。”
夏晓风低声一笑,放松下来,说:“……你之前怎么没说过?你喜欢……嗯……”
游星说:“以前没想过把这事儿说出来;但是现在没关系了,我跟他商量了一下,我们俩也不搞地下恋情,也不想偷偷摸摸,当然宣召天下、疯狂放闪肯定不会,但是如果被别人看出来,或者被问到了,那就大大方方承认,这也没什么,我俩的家庭还算比较开明,日后会慢慢说清楚的。”
夏晓风说:“你不怕什么,那种……校园霸凌吗?”
游星说:“害怕和面对并不矛盾,我和他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坚持下去——毕竟,都是这个年代了,又是重点高中,有什么困难慢慢克服就好了。”
夏晓风晃神片刻,笑道:“没想到你嘴里还能说出这种话,都快跟我认识的游星不一样了。”
“是吗?哪儿不一样?”
“我想想……”
夏晓风抓抓脑袋,对游星说: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依旧是个傻逼,多了个男朋友的傻逼。”
游星力度不小地拧了下他的肩,又拍了两下,打趣说:
“你要是个哑巴,我说不定会对你更有好感。”
“哎哟那就不敢当了,这好感还是留给您那位吧。”
蓝紫色的飞燕草错落有致,洁白无暇的百合芬芳扑鼻,鹤望兰窈窕挺立,两人的插花作业渐渐有了完工的模样。
下课铃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出教室,告别后各自去上下一堂课。
上楼梯前,夏晓风回头一望,看向游星的背影。
——哪儿不一样?
是啊,哪儿不一样了呢?
他还跟以前一样,喜欢跟女生玩,说话有点夹,物理成绩依旧杠杠的,每天都能吃三吨甜食,人依旧热心、充满正义感。
哪儿不一样了呢?
只不过喜欢的性别是男而已。
哪儿不一样了呢?
夏晓风捧着哪盆小组作业,象征着友谊的百合花芳香阵阵,游星说麻烦他带回宿舍,下午他和他男朋友要去吃个烧烤。
他慢慢意识到,游星哪儿有什么不一样,他还是他,他还是宿舍一员。
是夏晓风自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