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风顶着一张乌漆嘛黑的脸走回住处。
别问,问就是被姓谭的反杀了。
房子转角的墙壁处安着个水龙头,夏晓风便半弯着腰,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下午没有行程,中午野炊完就能回房里睡大觉,今晚还有部露天红色电影,明天一早就要去长沙城区了。
夏晓风想:研学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他完成任务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叫出小K,问如果没完成这次的任务,会有什么惩罚?
小K很老实地告诉他,这是上级安排的任务,他也看不到具体惩罚是什么,但肯定不好受。
夏晓风记起前天的窒息感,焦虑感顿时猛升——
如果这个任务没能完成,说不定他直接暴毙了!
他问:“你上级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心狠手辣……”
小K说:“关于我的上级,我不能透露太多消息,只能说他们是校园内卷系统的初创人,他们把握着这个系统的命脉。”
夏晓风闭上眼搓着脸,说:“好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老板自由分配的?”
小K说:“不,是我挑中你的。”
夏晓风用衣服下摆擦干脸,干笑道:“哈——哈,那你真是挑错人了。”
小K也陪他干笑了两声,说着表示无语的“句号、句号、句号”云云。
少年推开房门,空调的冷气迎面扑来,爽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发现众人皆呼呼大睡,谭逸也早洗干净了脸,面对着墙睡下。
夏晓风找了个小板凳坐下,蹑手蹑脚地从包里抽出姚梓萍给的访谈记录,女生的字就是好看,一眼扫去,整齐又清晰。
他看了眼时钟,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不知怎么,此时的自己竟毫无困意,那就干脆做些活算了。
他记起姚梓萍说的那句“谭逸说按照分工让你自己完成”,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白纸,他不由得猜测到另一种情况:如果姚梓萍替自己完成了……那自己就不用做任何社会实践任务了,只需玩就好!
——可是,这种换作以前“倍儿爽”的摆烂生活,到了现在,好像感觉有稍微的不适。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变化是多么大,如果什么都依赖别人,如果什么都碌碌无为,如果什么都不去付出,心里的愧疚感便如翻江倒海般袭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意识到自己要靠努力去证明一下:他过得是一个有意义的高中生活。
可能是当了组长,心态也会有变化了吧!
夏晓风心情轻松闲适,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责任”二字的含义。
秒针转动不停,房内的鼾声波澜起伏,下午的阳光变换着角度,往墙上扔去千奇百怪的窗叶影子。纸张翻动,笔尖顺着横线本的轨迹,播下了思考的种子。
抬头一看,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同学们渐渐起了身,夏晓风紧张地握住这份独立完成的总结,就要站起身将其交给谭逸“过目”一遍——尽管他是组长。
可没想到,刚转过头,就与谭逸对上了目光。
他的心莫名其妙“咯噔”跳了一下。
长时间久坐的身体酸痛还未缓解,夏晓风便匆忙地爬上床铺,甚至有点不敢看谭逸的脸,就好像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那种初中被老师抽到背诵课文的感觉卷土重来。
可恶,我这可是认真学习啊!到底在怂、什么!
他喝了口水,问谭逸:“你什么时候醒的?”
谭逸说:“三点吧。”
夏晓风“哦”了一声,看见他抱着个笔记本——那是谭逸的随笔诗集,便打趣道:“准备期末复习啦?”
谭逸淡淡地说:“学完新课就应该准备复习,与其说现在开始复习,倒不如说每天都应该复习……”
“我说停停,谈起学习就没完没了你……”夏晓风苦恼地扶额,他就不应该跟谭逸开这种玩笑,便直截了当道,“写诗呢?不着急呀,我照片还没给你看。”
谭逸将诗集收回包里,说:“随便写写,没什么。”
夏晓风坐进了点,说:“给我看看呗,你都没怎么给我看过你的诗。”
谭逸说:“写得不好。”
夏晓风说:“嘁——我这儿文化水平,也看不出来什么好不好的,你这也是为两社推文文案做准备吧,我迟早都得看到的……”
他说罢就要伸手去拿,却被谭逸飞快地拍开,只见他平日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好像藏着些涌动的情绪。
“别乱碰,”谭逸警告他,转了话题,“你在做总结是吗?”
夏晓风见他又藏着掖着,也懒得跟他纠结了。他递出手里的总结,抓耳挠腮道:“就……跟着我自己的想法和访谈记录,总结了一下,你看看。”
谭逸翻阅着他的总结。
空调开了几个小时,房里有些冷了,便关了开关,打开门窗,让围困于小空间里的臭汗味儿散散。下午的阳光是多么耀眼,又带着黄昏前的柔和,跟碎金似的洒在水泥地上,偶见极致麻雀跳跃其中,好像在玩着孩童的“跳方格”。
夏晓风手脚出汗,他用余光紧张地瞟着谭逸。以前他都是随便完成作业,应付了事,自然知道查阅的老师会有什么反应指导,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他作为组长,首次认认真真完成“非高考科目”的作业内容,检查员还是谭逸。